佳人把盏问长安

    春霖也仔细的打量着阿超，心里感慨万千。他记得，上次见到阿超还是在抗战的时候。那时候，他坐火车去广州。火车在湖南境内被鬼子拦截了。当时，春霖还和阿超一起救下了同胞呢。后来，春霖跟着阿超去了根据地，得到了阿超上级首长们的热情接待。再后来，春霖还通过阿超提供的关系，把华港的一部分物质捐献给了内地的抗战组织呢。

    可从那以后，他就一直没有见过阿超。阿超随着队伍四处打游击，实在没有机会和曹家的人见面了。抗战以后，阿超便退伍了。他因为立过不少功勋，所以受到了褒奖。他娶了一个湖南籍的太太，随着太太在长沙定居多年。

    此时，阿超对春霖夫妇笑道：“春霖哥，长安姐，我们都好多年没见了！你们一点儿都没变，还和当年一样的年轻。没想到，我们能在船上见面，实在太有缘分了！”说着，便握住了长安和春霖的手。

    春霖笑道：“自从长沙一别，我们就一直没有机会见面了。我和长安还打听过你的消息呢。听说你随着部队打游击，立下了很多的功勋呢。我和长安都为你感到骄傲！可后来，抗战胜利了，我们就打听不到你的消息了！我和长安经常说起你呢。昨晚上，我们还说起你呢！没想到，我们竟然遇见了！”

    长安跟着笑道：“真没想到，我们竟然在一艘船上呢。实在太有意思了。”

    阿超很兴奋的道：“春霖哥，长安姐，我也时常想起你呢！只是，我娶了一个长沙籍的太太，一直定居在长沙呢。这一次，我和太太去纽约看望一双儿女呢！在上海上船之前，我和太太还去过你们家里呢。可你们家里没有人。”

    春霖问道：“你们哪一天去的呢”

    阿超把时间说了。春霖和长安一想，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春霖道：“那天，我们全家都出门了。保姆也回家探亲了！所以，你们扑了一个空。可我们现在在船上遇见了。正好可以一起奔赴纽约！”

    长安笑道：“你有一双儿女真的太棒了。我就说嘛，你是个很有福气的人。将来肯定能享儿女的福的！你的一双儿女真有出息，都在美国念书……”

    阿超看了身边笑眯眯的太太一眼，对春霖和长安笑道：“我的一双儿女是龙凤胎。我因为在抗战的时候立功了，所以上级为我的两个孩子申请了出国留学资格。都是公费留学呢！”

    春霖夸赞道：“真了不起。你和太太有能力，所以能教育出两个起曹家人的事情。这会儿，她打量着春霖和长安，实在觉得俩人的气质都是那么的高贵。阿超把相玫介绍给了春霖和长安。相玫笑道：“我以前经常听阿超说起你们呢。你们都是很了不起的人物，是上海滩的传奇人物。”

    长安笑道：“哪里是什么传奇人物呢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你们家阿超才是真正的英雄呢！抗战八年，他随着游击队驰骋疆场，杀敌无数，建功立业，深受民众们的尊重和爱戴呢。”

    阿超道：“春霖哥和长安姐还不知道……当年，我好几次都差点儿没命了呢！当时真的很惊险呢！”说着，便把当年遇到的惊险离奇的事情告诉了春霖和长安。

    四个人聊着，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已经是傍晚了。春霖邀请阿超夫妇吃西餐。四个人在餐室里吃过饭，又回到甲板上坐着，一直聊到很晚。

    回到房舱的时候，春霖对长安感慨道：“阿超真了不起。他是抗战英雄。现在，他的一双儿女又在纽约留学。他这辈子可风光了……”

    长安道：“他毕竟是从枪林弹雨里拼出来的。没想到，打仗的时候，他竟然遇到了那么多的危险。我们听着都觉得后怕呢！尤其是悬崖遇险那一次，简直吓死人了。当时，他被持枪的鬼子们逼到了悬崖绝壁上，眼瞅着就要掉下去了。辛亏掩护的人赶到了……否则，阿超真的没命了呢！所以，他现在享受着安逸的生活，实在是理所当然的！”

    春霖感慨道：“是呀！他现在所享受的一切都是用生命换来的。他实在很令人尊敬。只是，你发现没有他显得很苍老。他本来要比我们小几岁的！可他竟然要比我们老很多。相玫反倒很富态。”

    长安跟着叹息道：“阿超是个很顾家的男人。你没听他说吗抗战结束以后，他随着相玫在长沙定居，阿超当上了一所中学的校长。他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肯定把心血都放在教书育人上了！另外，他还要培养自己的一双儿女，照顾家庭，所以衰老的很快。”

    长安道：“他实在是个很要强的人，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做到极致。等我们到了纽约以后，就能看到他的一双儿女了。我倒要看一看，他的一双儿女优秀还是我们的熙然优秀。”

    春霖笑道：“每一个当妈的肯定都觉得自己的孩子优秀啦。只是，熙然的身边已经有梦蝶了。否则，他完全可以和阿超的女儿认识……”

    长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呢！熙然和梦蝶从小就认识的。我们也是看着梦蝶长大的。对她的脾气秉性都很熟悉。我们虽然和阿超是多年挚友，可我们毕竟没有见过他的女儿的。另外，缘分的事情也不能强求。也许，熙然会觉得，他和阿超的女儿很不合适呢！”

    春霖道：“这话千万不要叫熙然听到了。否则，他肯定会不高兴的呢。他和梦蝶的关系简直和我们当年的关系一模一样！”

    长安笑道：“吃饭的时候，阿超不是问起过熙然了吗我猜，他肯定也有那个意思的，准备让熙然认识他的宝贝女儿。那会儿，我索性直截了当的告诉了阿超夫妇，说熙然已经有女朋友了！阿超还觉得有些失望呢！”

    春霖捂着嘴笑道：“不管他。让他失望好了。”顿了顿，道：“不知道若兮会不会喜欢阿超的儿子呢明天，我们不妨在阿超跟前说一说吧。”

    长安道：“其实，阿超还是想和我们夫妇做亲家的。不过，若兮要真的能看上阿超的儿子，我想，阿超肯定也会很喜欢的！明天，我们不妨试探试探他吧！”

    俩人分享着这个秘密，都觉得这个话题很有意思。阿超和相玫也在房舱里说着春霖夫妇呢。

    阿超道：“当年，长安姐一直要不上孩子。实在是因为春霖哥的问题。后来，俩人好不容易有了熙然，实在太不容易了！这会儿，熙然都有了心仪的女孩子了！”

    相玫道：“你以前也认识赵沐阳的。他家的女儿肯定很不错的。”顿了顿，道：“长安姐刚才不是说了吗曹春曦和苏细烟的女儿曹若兮还没有男朋友呢。她在圣约翰大学念书的时候，一直没有谈男朋友呢！”

    阿超点了点头，道：“只是，我们不了解曹若兮的脾气秉性。细烟姐和春曦哥都是很有个性的人。俩人的女儿肯定也很有个性的。否则，她念书的时候，为什么不主动谈恋爱呢这实在有些奇怪啊。”

    相玫笑道：“等我们到了纽约以后，见过那姑娘就清楚了。我们家恒锋有才有貌，肯定能配上曹若兮的！”




意外相逢
    翌日，春霖和长安起来以后，约着阿超夫妇去餐室里吃早饭。吃完早饭，四个人又来到甲板上坐着。那会儿，甲板上没有多少乘客。海鸥时不时的从头顶飞过，发出了欧欧鸥的鸣叫声。四个人看了一会儿海鸥，都觉得很有意思。偏偏阿超用零食逗着海鸥。真有海鸥飞过来啄事。

    阿超笑道：“我还没见过海鸥呢。真漂亮。羽毛是白色的，嘴巴是红色的。一白一红，鲜明的对比。而且，海鸥们喜欢成群结队的游戏。”说着，便把掌心里摊着的面包屑撒到了半空中，引得海鸥们争相啄食。

    长安，春霖和相玫都被眼前的情景逗笑了。四个人都觉得很开心。长安拉着相玫来到了旁边。她笑道：“我和春霖正想做个媒呢。”说着，便故意不说下去了，笑盈盈的望着相玫。

    相玫猜到了长安的心思，笑道：“长安姐，我们家恒锋还没有女朋友呢。他要是能认识春曦哥的宝贝女儿，那实在是一桩美事！”

    长安道：“我和春霖正准备给你们做媒呢！我想，春曦和细烟肯定会高兴的。在上海的时候，俩人整天都操心若兮的婚事呢。如今，怡宁和若兮都单身呢。”

    相玫笑道：“我和阿超都觉得很奇怪。春曦哥的一双儿女都在圣约翰大学里念书，为什么没有遇到合适的对象呢”

    长安道：“怡宁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肯定想着能做出一番事业。若兮是个很清高的女孩子。当年，在圣约翰大学念书的时候，她每年都能拿到奖学金呢。所以，那时候，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学业上，哪里有时间谈情说爱呢！如今，她和梦蝶又一起去纽约大学留学了！实在很有志气！”

    相玫感慨道：“真是才女。现在的女孩子们都很有才能呢。正好我们家恒锋也在纽约大学念书。等到了纽约以后，我就紧赶着把若兮的情况告诉恒锋。免得若兮被别的男孩子抢走了呢！”说到这里，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长安道：“不会的！若兮刚去纽约一个月，肯定还没遇到合适的男孩子呢！你先不要着急。她和恒锋的缘分跑不了的！”

    阿超和春霖也过来了，参与了这个话题的讨论。俩人也都觉得这是一桩美事。阿超笑道：“春曦哥和细烟姐偏偏走的早。俩人要是在这艘船上，我和相玫肯定已经求亲了！”

    春霖笑道：“那你请船长给前面那艘轮船发一封电报吧。春曦和细烟听说以后，说不定会划着船赶回来呢！”

    大家都笑了起来。有阿超和相玫的陪伴，春霖和长安也不觉得旅途枯燥漫长了。四个人总是说说笑笑的，仿佛已经成了一家人。

    在纽约，凯杰已经收到了父亲拍来的电报。懋琦告诉凯杰，曹家的人都已经奔赴纽约了。凯杰得到这个消息，实在觉得很诧异，对阿丽道：“曹家的人都在船上了，月底就来纽约了。这样一来，曹熙然为什么还要把货运到上海呢”

    阿丽道：“也许是欲盖弥彰吧！我们差点儿上当了！我想，曹熙然肯定准备用那批货物试一试纽约这头的市场行情。我们也不要把那批货运到上海了，我们也在这里做生意！”

    凯杰恨道：“真想不到，曹熙然还留着一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和他斗吧。我们也不把那批货物运到商号了，也在这里试探市场行情吧！”

    阿丽道：“你爸爸说了吗他和你妈妈什么时候才能来纽约呢俩人不会来个突然袭击吧！曹家的人既然都已经上船了，你爸妈肯定会迫不及待的赶来的！”

    凯杰道：“谁知道呢！反正，我爸爸在电报上也没说什么。不过，我已经给你租好了房子，雇好了保姆。你暂时先住在那里吧。我也搬过去住。等我爸妈来了，我再搬回来吧。”

    阿丽道：“但愿你爸妈都是开明的人，能接受我这个印度媳妇。”说到这里，眸光里不由得涌出了担忧之情。

    凯杰拉着阿丽的手，安慰道：“没事的。有我在。你不要担心。”

    在张家，明远正和熙然商量着那批货物的事情。果然，熙然和怡宁都已经商量好了，故意对外面散布消息，说要把那批货物运回到上海。可俩人私底下去拜托张明远，在纽约这头找到合适的买家。明远利用多年积攒的关系，给俩人物色了几个靠谱的生意人。妮娜知道，父亲介绍的那几个生意人都很靠谱。所以，她对父亲的安排很放心。

    熙然和怡宁见过了那几个生意人。俩人和那几个人谈判过，最终达成了买卖协议。妮娜是个很擅长交际的人，为这笔生意出了很大的力气。熙然和怡宁自然很感激妮娜。尤其是怡宁，他对妮娜简直宠爱的不得了了。

    梦蝶和若兮听说了好消息，也都觉得很高兴。可若兮的心里毕竟防备着妮娜。她照旧在怡宁的耳朵跟前说妮娜的闲话，专门挑剔着妮娜的毛病。怡宁实在懒得和妹妹一般见识，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

    梦蝶眼瞅着若兮的吃醋，心里觉得很好笑。可是，她也不敢在若兮的耳边说什么，免得招惹若兮生气。俩人照旧每天在图书馆里查文献资料，准备论文的事情。梦蝶要若兮留神身边的男孩子们，要是看上了哪个男孩子，就主动搭讪。可若兮压根就没看上身边的那些男孩子们，觉得他们不是浮华，就是木讷。她实在是太挑剔了。

    这天，正好是礼拜六。梦蝶和若兮照旧去了图书馆。俩人查完了文献资料，早早的离开了图书馆。熙然还没有开车过来。俩人朝着校门口缓步走着。

    已经是十一月份了。树叶渐渐的凋零了，落得满地都是。黄灿灿的落叶铺满了那条幽静的马路。脚步走在上面，发出了莎莎的声韵。马路两边是巴洛克风格的老派建筑。远远的望过去，鳞次栉比的楼宇，两侧的枯树，地上黄灿灿的落叶，缓步走行着的身影，仿佛一副画作。梦蝶和若兮便是画中人。俩人走行在画境里，心里自然也充斥着诗情画意的情调。

    正走着，远处传来了自行车的铃铛声。梦蝶和若兮不由得朝着前面看了几眼。俩人发现，骑自行车的男子像是个中国人。他穿着一件黑褐色的呢子大衣，脚上一双铮亮的皮鞋。

    他像是正在赶时间，很用力的瞪着自行车的脚踏子。偏偏有一个顽皮的孩子把玻璃弹珠丢在了马路上。那辆自行车正好从玻璃珠上碾压过去。骑车的男子没有掌握住平衡。那辆自行车发出了紧急的刹车上。

    梦蝶和若兮听着那阵刺耳的刹车声，都不由得停住了脚步。那个骑车的男子从自行车上跌落下来。他摔倒在了地上。双手擦到了地面上。他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那个顽皮的孩子喊了几声。那闯祸的孩子立即跑走了。

    梦蝶和若兮走了过去。若兮扶起了那辆自行车。梦蝶问道：“这位同学，你没有受伤吧”

    那男子看着梦蝶和若兮，试探着用中文问道：“你们是中国留学生吗我没事！谢谢！”

    梦蝶和若兮笑了起来。若兮仔细的打量着那男子，心里微微的一动。接下来，她愈发的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这位俊朗的男子了。不知道怎么了，她心里的那种爱慕的感觉愈发的强烈了。本来，她是个不相信运命和缘分的女孩子的。可那一刹，她简直把心里捍固的信仰碾为齑粉了。她相信缘分了！

    那男子也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若兮，也觉得和她似曾相识。他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道：“你们也是从中国来的我是从长沙来的。”

    若兮笑道：“哦！我们都是从上海来的。来这里拿留学生的文凭的！”

    那男子道：“我叫陈恒锋。我爸爸是上海人，从圣约翰大学里毕业，后来参加了抗战游击队。”

    若兮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她以前听父母说起过阿超的事情。她刚想问什么，恒锋却说道：“我马上要去礼堂里住持节目呢！真倒霉！偏偏遇到一个熊孩子！自行车已经摔坏了！我还是跑步去吧！”

    若兮急忙问道：“你是哪个学院的住在哪里”

    恒锋道：“我在音乐学院，声乐系的！我住在第九大道三十六号十六楼！”说到这里，便朝着大礼堂的方向跑去了。

    若兮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恒锋的背影，简直被他奔跑着的身影迷倒了。梦蝶在旁边低声笑道：“怎么了嗯小妮子情窦初开了吗你对这个陈恒锋是不是有感觉了”

    若兮轻轻的推了梦蝶一把，笑道：“哪有呀！人家只是觉得，他也是中国留学生，都是同胞而已！”

    梦蝶笑道：“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吗哼！你的心里肯定藏着秘密。我想，从此以后，你就不会孤单寂寞了。哼！刚才，你为什么要问人家的住址呢嗯”

    若兮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跑了起来。她也觉得刚才的那句冒失的问话实在有些唐突呢。不过，她既然已经问清楚了，心里就没有心事了。否则，她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打听出恒锋的住处的！

    她当然承认，她终于遇到了一个能让她心动的男孩子。可是，她却不肯说出口，故意不肯说出口。因为，她毕竟不想被梦蝶继续打趣。梦蝶一直追着若兮，不停的笑着。俩人跑到了校门口的停车场，刚好看到熙然开车来了。

    熙然下了汽车，看到了梦蝶和若兮，不由得笑问道：“你们遇到什么好事了买彩票中大奖了吗这么高兴！”

    梦蝶已经跑到了熙然的身边，拉住了他的手，笑道：“若兮已经遇到心仪的女孩子了！”说着，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熙然。

    熙然听到这里，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拍着巴掌笑道：“真的吗真是太巧了！若兮终于要结束单身的生活了。从此以后，我们就不用为她的单身操心了。她很快就能体味到恋爱的甜蜜温馨了！”

    若兮听着熙然的打趣，心里美滋滋的。她笑道：“你们都想到哪里去了呢！人家只是和他偶遇而已！将来不一定有机会见面的！另外，人家也许已经有女朋友了呢！所以，你们还是不要打趣我了！”说完以后，便钻进了汽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