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把盏问长安

    细烟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什么。那天下午，巡捕房的人来了，找到了细烟，要她当面和水红对峙。春霖，长安和细烟来到了水红的病房里。董槐园急忙对细烟使了个眼色。细烟会意，他和水红已经商量好了。

    巡捕房的人是受欧阳蓝的嘱托来的，当然向着曹家了。水红的心里已经很后悔了。当时，是她先拿起剪刀，准备威胁长安的。所以，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巡捕房的人问清楚了事情的经过，记录了水红和细烟两个人的口供，要俩人摁了手印。

    董槐园道：“这件事情确实是水红不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们和曹家已经商量好了，这件事情就私了吧！和巡捕房就没有关系了！”

    巡捕们听到这里，也都不再说什么了。春霖送走了巡捕们，对水红说道：“你安心的养病吧！我们这就回去准备几件珠宝首饰，当面交给你……这件事情就此了结吧！”

    水红没吭声，示意董槐园开口说话。董槐园的脸上显出了为难的神色，可是，他最后还是说道：“我一直很喜欢你们曹家的那件玉座金佛！要是有可能，你们就把那一样东西送给我吧！”

    长安看了春霖一眼，道：“我们先出去商量商量。你们等着消息。”说完，便和春霖，西烟走出了水红的病房，回到了曹太太的病房里。

    曹太太听说巡捕房的人已经来调查过了、董家的人答应私了了，总算觉得放心了。她瞪着立在墙角一声不吭的细烟，道：“总算过去了！”

    春霖把董槐园刚才提出的要求告诉了曹太太。曹太太叹息一声，道：“当初，你们爸爸还在的时候，董槐园就喜欢玉座金佛！可当时，你爸爸也稀罕它，所以一直没有答应。等你们爸爸过世以后，我就把它放在了箱子里，一直没有卖出去！当初给你们分东西的时候，我也没把它拿出来！觉得你们年轻人实在不喜欢那种老古董！董槐园既然对它念念不忘的，干脆就送给他吧！反正那件东西也不是特别的值钱！和那只翡翠碗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你们把他叫来吧！我当面和他说！”

    春霖听到这里，去把董槐园叫来了。董槐园来到了曹太太的病房里，叹息道：“大嫂！谁能想到会闹出这场事情呢！本来，我都打算带着水红去香港了。都是那个梅老板招惹的我！”说着，便坐在了床边的木凳上。

    曹太太把春霖，长安，细烟都打发出去了。她对董槐园说道：“老弟呀！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足足有三十多年了！我们曹家有恩于你，你也帮过我们曹家不少忙！我们两家的缘分实在是太绵长了！从年轻到老，我们一路走来，风风雨雨。当年，我们统辖着上海滩的古董珠宝界，你和穆文彬跟着我们曹家，也着实的风光过！当初，春霖爸爸还在的时候，你就喜欢那只玉座金佛！可那时候，春霖的爸爸也对它爱不释手！所以，当时实在没有办法卖给你！现在，你既然还记得它，就送给你吧！这也是因果使然！”

    董槐园道：“大嫂！你刚才说的这话，让我的心里也觉得很不好受。我们两家认识了近三十年……当初，我挂在你们曹家商号的名下，也跟着你们曹家风光过……如今，我们都已经老了，应该安享天年了！可谁能想到，细烟和水红又闹出了事情！那晚，确实是水红的不对，她先拿起剪刀威胁长安的！细烟和她抢夺剪刀，不小心伤到了她……好在，她也没什么大碍！我们家里的老妈子把当时的情况都告诉我了！”

    曹太太道：“这都是因为那只翡翠碗惹出来的事情！你肯定也知道了！那只翡翠碗本来是我们曹家先祖墓穴里的陪葬！偏偏前一段日子，细烟告诉我，鬼子正在四处掘墓盗宝！我当时很担心，心血来潮，派春曦和她去南京看顾先祖的墓穴！谁能想到，那里竟然落下了zhadan，把墓穴石板炸开了！春曦和细烟这两个孽障一方面是担心东西被盗，另一方面也存着自己的私心，所以才把它带回上海滩了……这肯定惹怒了先祖……所以才降下来这场突如其来的罪过！如今，你既然已经把那只翡翠碗归还了，我们还是把它送回先祖的墓穴里吧！”

    董槐园道：“大嫂！实不相瞒！我当时看到那只翡翠碗的第一眼，就觉得那件东西实在很不吉利！我总觉得，那上面好像附着什么东西一样！一股寒气袭人！那件东西是北宋皇家的御用之物，凡夫俗子们肯定承受不起那般尊贵的！你还是把它送回曹家先祖的墓穴里吧！”

    曹太太点了点头，道：“我会打发春霖和长安去南京的！那只玉座金佛还在箱子里！我倒也不喜欢它。等会儿，我让春霖陪你去公馆里，让他给你取出来，你带回去吧！”

    董槐园道：“大嫂！我想，我还是暂时把它存在我家里吧！等我欣赏一段时间，就原物奉还！”

    曹太太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既然答应送给你，你就不要送回来了。我的手里就剩那一件古董了！你好好的珍藏着它，让它成为我们两家三十年友谊的见证吧！”

    董槐园道：“大嫂，你说的这话让我的心里觉得很难受。”说到这里，不由得红润了眼圈。

    曹太太把春霖，长安和细烟叫进了病房里。她对春霖附耳说了一会儿，打发春霖和董槐园去公馆里了。长安把俩人送到病房门口，看着俩人下楼了。她缓缓的走回到了病房里，坐在了病床边的木凳上。

    细烟一直站在门口，低着头，没有说话。曹太太也懒得搭理细烟。三个人都沉默着。过了一会儿，走廊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春曦出现在了病房门口，气喘吁吁的道：“妈！我回来了！”说到这里，瞪了细烟一眼。

    曹太太冷笑道：“你是人回来了，还是魂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死在路上了呢！你还有脸回来！你和苏细烟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苏细烟已经遭到报应了！她杀了董槐园的姨太太，马上就要被巡捕房弄走了！你赶快和她说几句告别的话吧！她要是被枪毙了，你们夫妻就阴阳两隔了！”

    春曦听到母亲的话，简直都要被吓死了！他目瞪口呆的望着一声不吭的细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曹太太继续冷笑道：“你难道没看今天的报纸，上面登着你老婆惹的大新闻！刚才，巡捕房的人已经来过了！要我们准备准备，准备送你老婆去牢里！正好你回来了！”

    春曦听着这些话，简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长安急忙拉着春曦走到了病房外面，把这两天的事情细细的告诉了他。

    春曦听到这话，吓得面色煞白。这会儿，细烟缓缓的走出了病房。她满脸委屈的看着目瞪口呆的春曦，道：“你不要怪我！我也是被事情连累的！如今，事情已经完结了！你也不要跟着担惊受怕了！我们做了对不起先祖的事情，受到这样的惩罚也是罪有应得！




第376章 谅解
    春曦走到了细烟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道：“你真的受委屈了！我不在你的身边，你真的很难过。如今，我回来了，我们一起承担这份苦难吧！”

    长安默默的走回了病房里，缓缓的关上了房门。春曦叹息道：“如今想来，都怪我！当初，我要是不起了歪心思，把那只翡翠碗拿回上海滩，肯定也没有今天这样的事情了！我们如今已经尝到了罪过，好在还有改过的机会！”

    细烟哭道：“你别说了！我的心里愈发的不好受了！我们俩人已经经历过太多的苦难了，实在受不了这些！”说到这里，便扑到了春曦的怀里，哭得很伤心。

    春曦安慰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当时做的很对！你是为了掩护大嫂才误伤那个jianren的！你的这份壮举实在让我觉得感动！你不要难过了！”

    细烟道：“但愿从此以后没有事情了！我们结婚这些年，遇到了接二连三的烦心事！”顿了顿，问道：“香港那头的厂子怎么样了呢那个法国人是不是把厂子搞的一团糟呢”

    春曦道：“相反，他把厂子搭理的很不错！他都把那些玻璃工艺品卖到南洋了！我去了这几天，看见他把我们的厂子搭理的井井有条的，心里真的很高兴呢！”

    细烟道：“这就好。我还一直担心厂子那头的事情呢！我想，等这件事情彻底的了结以后，我们就去香港吧！不要留在上海滩了！”

    春曦道：“我很支持你的想法。我们就去香港定居吧！这里，哥嫂和妈生活在一起！我们也不用担心什么！因为翡翠碗的事情，妈肯定会很记恨我们的！我们也没有颜面在这里呆了！”

    细烟道：“我真的想马上离开上海滩！真的！我真的想现在就离开这里！”

    春曦安慰道：“你先不要着急，我们先暂时忍耐一段时日吧！现在，我们还不能走！”

    细烟微微的点了点头。春曦道：“在香港的时候，我遇到师父师母了！俩人还是老样子！师兄已经娶亲结婚了！师妹也有了人家！师父和师母还问起你呢！怪我没有把你带去呢！”

    细烟叹息道：“师父师母还记挂着我！总比我那生身父母强多了！好在，我现在有了你！”

    长安出来了，道：“妈有话要跟你们说！你们进去吧！”

    春曦和细烟走进了病房里。长安掩上了房门，独自坐在走廊的木椅上。病房里，曹太太倚靠在床头上，看也不看春曦和细烟，把头转向了窗外，道：“你们两个孽障！你们对不起曹家的列祖列宗！你们犯下的罪过简直罄竹难书！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们胆敢打盗墓的注意！我们的东西没有被鬼子盗走，反而被家贼盗走了！这真是荒唐！”

    春曦忏悔道：“妈！你不要说了！事情已经弄成这个样子了。我和细烟的心里也很后悔！如今，我和细烟都遭到了报应……妈，你就少说几句吧！当时，细烟为了掩护大嫂，所以才和那个jianren动手的！她即便有很多的不好，可在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也是我们曹家的骄傲了！”

    曹太太听到这里，深深的叹息了一声，道：“也是！在这一点上，细烟做的很对！她很勇敢！很有担当！我和长安的心里都会记着她的好处的！刚才，董槐园来过了。他想要家里的那尊玉座金佛。我让春霖和他去公馆里取了！比起那只翡翠碗，那玉座金佛实在算不得什么！”

    春曦和细烟满脸愧疚，俩人都说不出话来，唯有四目相对。曹太太冷笑道：“事情既然已经完结了！我也懒得提起这件事情了！不过，我告诉你们，我已经想好了……我们还是分开过吧！从此以后，你和细烟就不是我们曹家的人了。我们彻底的断绝关系吧！”

    春曦和细烟听到这里，简直不知所措了。春曦当即跪在了母亲的身前，道：“妈！你这是拿刀子戳我的心呀！我和细烟做了错事，难道就不能换得你的原谅吗！你非要说出这么狠的话，把我逼到绝路上吗！”

    曹太太呵斥道：“你住嘴！怎么是我把你们逼到绝路上了！分明是你们自己把自己逼到绝路上的！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盗了先祖的墓穴！你们实在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岂能让我原谅你们”

    春曦道：“妈！我知道，你说的都是气话！等你的气消了就好了！”说着，便拉了拉细烟的胳膊。

    细烟顺势跪了下去，道：“妈！你就原谅春曦吧！你即便对我有很大的意见，不喜欢我，可春曦毕竟是你的亲生骨肉呀！你不能原谅我，可你怎么能不原谅春曦呢”

    曹太太喝道：“你给我住嘴！原谅这两个字怎么能从你的这张嘴里出来呢！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两个字呢！我的事情不要你多嘴！”

    春曦哭泣道：“妈！你何必苦苦的逼着我们呢！我们都已经承认错误了！你难道还不消气吗！”

    曹太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啜泣道：“春曦！你小的时候，不听话，简直让我和你爸爸操碎了心！你为了苏细烟，和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得到了改善！可谁能想到，你和苏细烟压根就不珍惜，竟然背着我，干起了伤天害理，欺师灭祖的勾当！要不是那两个老妈子，我们还都蒙在鼓里呢！压根就不知道你和苏细烟竟然藏匿了那只翡翠碗！春曦！你可真大胆！我实在不放心你了！从此以后，我们还是彻底的断绝关系吧！我们老死不相往来，这才是对我们双方最好的解脱！”

    春曦已经泪流满面了，道：“妈！你为什么要这么苦苦的逼着我呢！我和细烟是真心实意的忏悔着！你要是非要和我们断绝了关系，我们心里的罪孽不是更大了吗！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办法从这件事情上恢复过来了！”

    细烟跟着哭道：“妈！当时，春曦把那只翡翠碗带回了上海……可是，我们压根就没有想着把它卖出去……我们只想把它放在家里，珍藏着……所以，从这件事情上可以看出，春曦并没有起什么坏心呀！”

    曹太太睁开眼，咬牙切齿的恨道：“我恨不得敲碎你的伶牙俐齿！这是我和春曦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多管闲事！我已经拿定主意了！你们不要跪在我面前了！你们去南京、跪在曹家先祖的墓跟前，跪上一辈子，一辈子都不要起来！”

    春曦哀哀的哭泣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细烟垂下头，也默默的流着眼泪。长安在病房门口听到了里面的吵闹声，不由得站起身，推门进来了。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春曦和细烟，叹息了几声，走到了婆婆的病床前，道：“妈！你干什么又动气了呢！你还是别说了，快躺下歇着吧！你瞧，你的眼圈都红了！”

    曹太太拉住了长安的手，哭道：“这两个孽障实在太过分了！以前，无论俩人做了什么错事，我都会原谅俩人的！可是，这件事情，俩人简直做的太缺德了，竟然敢盗走先祖墓穴里的陪葬品！我教子无方，将来有什么面目去见曹家的列祖列宗呢！”

    长安劝慰道：“妈！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即便生气，也于事无补了！那只翡翠碗惹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实在是个不祥之物！我想，在天底下，最珍贵的东西并不是金银玉器这些身外之物，而是人伦亲情！比起那些形式化的东西，人伦亲情才是天底下最珍贵，最值得珍惜的东西！春曦和细烟既然已经俯首认错了，并且是真心实意、痛彻肺腑的忏悔，你为什么不看在人伦亲情的份儿上、原谅俩人呢你要是非要和俩人断绝关系，岂不是又丢掉了人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比起那只翡翠碗，我们一家的骨肉亲情实在更重要呀！”

    春曦和细烟默默的听着长安的话，都被她的这番话感动着。曹太太红着眼圈，道：“长安，我一直在想，你要是能和春曦换一下，你成为我的小儿子，那该多好呀！春曦和细烟要是能有你的一半，我就知足了！”

    长安微微的笑道：“妈！我作为曹家的媳妇，就算是曹家的半个儿子吧！你要是真心的心疼我，看重我，就听我刚才的话吧……比起人世间弥足珍贵的亲情，那只作为陪葬的翡翠碗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我们一家子从此能平安，先祖们的在天之灵肯定会欣慰的！我想，先祖的在天之灵更愿意看到我们家里的和睦，而不会在乎那只翡翠碗的！更何况，那只翡翠碗本来是北宋皇家御用之物……它本来也不属于我们曹家的……我们能见到那只碗，和它结缘，已经算是荣幸了！”

    曹太太道：“你说的这番话很有道理。我毕竟已经上岁数了……”说到这里，对春曦和细烟叹息道：“你们两个孽障都听到了……你大嫂说的这番道理实在令我折服！你们什么时候能像她一样呀！”

    春曦哭道：“我们一直很敬重大嫂的！大嫂是个女丈夫，撑起了我们曹家的半边天！我和细烟的心里自然万般钦佩大嫂的深明大义！”

    细烟哭道：“经过了这次的事情，我和春曦肯定会幡然醒悟的！大嫂教导我们，让我们重新做人吧！”

    曹太太道：“你们都起来吧！不要跪在我面前了！我实在承受不起！你们是我的祖宗，我应该跪在你们面前才对！”说到这里，拼命的咬着牙齿。

    长安把春曦和细烟搀扶起来了，说道：“妈！你不要再生气了！我想，经过了这次的事情以后，春曦和细烟肯定会幡然醒悟的！俩人肯定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

    曹太太道：“我现在想静静的躺着，不想看见这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孽障了！”

    长安把春曦和细烟送出了病房，低声道：“春曦，细烟，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妈！这几天，你们也不要来医院了！妈看不见你们，心情肯定会慢慢的平复的！春曦，你回去好好的安抚细烟。她实在受了太大的惊吓和委屈！”

    春曦道：“大嫂，多亏了你！我和细烟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的大恩大德了！”

    细烟也跟着道：“是呀！多亏了大嫂的话，妈才肯原谅我们的！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亲情！”

    长安的脸上洋溢着微笑，道：“你们知错能改就好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客气的话呢！我希望看到的，无非是一家子的和睦和愉悦……”

    春曦和细烟和长安告辞了。俩人忍住眼底的泪，默默的走出了教会医院的大门。春曦回头看了一眼教会医院的楼宇，道：“我们终于出院了！”

    细烟听着春曦话里的一语双关，叹息道：“是呀！我们终于出院了！以后，我们都不怕阳光了！”说到这里，情不自禁的潸然泪下。

    春曦和她坐着洋车回到了家里。俩人一直守在家里，每天给长安打去电话，问询母亲的身体状况。春霖和董槐园回来了。曹太太看着董槐园手里捧着的那只红匣子，道：“你收藏好！这可是我们两家三十年友谊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