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把盏问长安

    张成想说什么，可是却没有说出来。他叹息了一声，道：“是呀！老天爷有眼，让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就好！”

    春曦问道：“张叔，我大哥没有别的事情了吗刚才，我看你想说什么……还有什么事情，求你快告诉我们吧！你要是不说，我们的心里会更担心的！”

    张成看了一眼悲苦着的长安，道：“他失忆了！把以前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除此以外，真的没有别的什么问题了！”

    长安，春曦，细烟听到这个可怖的消息，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长安缓缓的摇着头，泪涕齐流，哽咽道：“只要他还活着就好……只要他还活着就好……即便他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了，可他的人还在！我不求别的，只求他还能活着！”

    春曦哭道：“我的天呢！大哥竟然失忆了！好在，他还活着，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细烟跟着哭道：“只要他还活着就好！张叔，你确定他没有别的什么事情了吗我们实在承受不了别的打击了！”

    张成道：“你们放心吧！他现在已经恢复了，除了失忆，真的没有别的什么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长安终于觉得心里踏实了很多。她说道：“张叔！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我们到了南洋以后，会一家一家医院去找的！肯定能找到他的！”

    张成道：“你们放心！我已经把他托管给私人诊所了！你们不会找到的！”

    长安听到这话，又痛哭流涕了起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的残忍呢为什么呀”

    张成冷笑道：“我是有条件的！否则，你们永远别想知道春霖在哪里”

    春曦扶着长安站起身。细烟也跟着站起身。长安因为情绪激动，又在地板上跪了这么久，实在觉得身体支撑不住了，颓然的坐在了沙发上，虚弱的道：“张叔，你难道……难道……还要逼着我杀了妈吗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的残忍为什么要这么的残忍我告诉你，我做不到，做不到……你还是拿刀杀了我吧！我实在受不了了！实在受不了了！”

    细烟搂着长安，陪着她一起痛哭流涕。春曦哭道：“张叔，你便把我妈杀了，你难道就能挽回以前的所有损失吗到时候，我们就真的和你成了仇人了！我想，你的日子肯定不好过的！我为了我妈，肯定会和你拼命的！到时候，一场血腥的残杀就开始了！你难道愿意看到那一幕的发生吗你觉得，你能弄得过我们吗张叔！你想一想死去的那些人！战乱造成很多无辜的人死去了！他们的鲜血难道就没有让你觉醒吗我们的民族正处于危急关头，全国各地的抗日热情都空前高涨！我们作为中国人，为什么非要互相争斗呢我们应该把力气用在抗日上！”

    长安接口道：“春曦说的很对！张叔，翠喜和灵芝的死难道还不惨烈吗两个人是那么的年轻，只有二十多岁，刚开始人生，就遇到了那么悲惨的事情！我想，翠喜在公馆里做事那么多年，你肯定很喜欢她吧！她的死，难道不让你觉得痛心吗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死亡还要惨烈的悲剧呢就在今天下午，我和春曦、细烟一起参加了抗日游行！我们走在雄壮的队伍里，高喊着口号。当时的场面实在是振奋人心！张叔，求你放下屠刀吧！让我们一起忘记过去的恩怨情仇，珍惜拥有的亲情，珍惜眼前的日子吧！”

    张成沉浸在沉思里，一直沉默着。春霖，长安，细烟眼巴巴的看着他，希望他能够放弃心里的邪念。隔壁公馆里的胡琴声已经停歇了。苍凉的夜，寂静的夜，星辰无语，明月无踪……

    过了一会儿，张成缓缓的抬起头，道：“我想，我们还是当着她的面说清楚吧！她肯定有很多话要跟你们说！如果，她能够真心实意的忏悔，我们就有商量的余地！长安和春曦说的对，我们现在身处战乱纷争，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来临！那么多无辜的人死于这场惨烈的战争里，我们何必要凑数呢！”

    长安听到这话，克制不住心里的激动，颤声道：“张叔！只要有商量的余地，于我们就是希望了！妈已经住院治疗了。她现在已经恢复常态了！”

    春曦道：“但愿妈能经受这次打击！我们做儿女的，实在受不了更多的打击了！我们风风雨雨的走到现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刚刚把陆懋琦的事情摆平，现在又遇到了麻烦！我们的运命竟然如此的多舛！”说到这里，不由得深深的叹息了几声。

    细烟道：“这都是命中注定的！这辈子，我们能遇到什么人，遇到什么事，都是命中注定的！我们真的是无能为力！所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紧牙关，坚持到底！我想，妈要是知道大哥还在，她肯定会谢天谢地的！只要大哥还在，她就能忘记所有的恩怨！”

    张成道：“你们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的心里也没有什么秘密了！折腾了这一场，也该到了我谢幕的时候了！”

    长安，春曦，细烟都沉浸在心事里，没有人在意张成的这句话。张成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倚靠在了木地板上。他苦笑了几声。

    按照春曦的意思，张成被松绑了。两个保镖看着他。翌日，春曦准备去教会医院里见母亲。长安和细烟简单的梳洗过后，便上了汽车。春曦开着汽车去了教会医院里。路上，长安叮嘱道：“我们先把春霖活着的消息告诉妈！然后，再慢慢的说一说张成的事情。这样，她的心里肯定会好受一些。她也实在太可怜了！”顿了顿，叹息道：“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活的很可怜。”




第328章 她的委屈
    三个人来到了教会医院，走进了曹太太的病房里。曹太太正和张妈祝妈说话呢。她看到三个人面色憔悴的进来了，急忙关切的问道：“你们都怎么了看起来没精打采的怎么了又出什么事情了是不是家里又有事情了”说完，便焦灼的等待着众人的回答。

    春曦道：“妈，我们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知道吗大哥还活着！他现在还在南洋，已经快康复了！”

    曹太太猛然听闻这个消息，惊讶的合不拢嘴。她觉得自己仿佛正身处一场不真实的梦境里，急忙颤声问道：“春曦！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大声说一遍！”说到这里，不由得用双手攥住了洁白的床单，狠命的抓着。

    春曦大声道：“大哥还活着！他就在南洋，已经快康复了！这都是千真万确的！”说完，便把那张珍贵的照片送到了母亲的手里。

    曹太太接过了那张照片，迫不及待的看着。果然，她看到照片里的人确实是曹春霖！曹太太顿时哭喊了起来，道：“春霖啊……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我不是在梦里！你真的还活着！我的老天爷！你简直太折磨我了！”说到这里，便控制不住情绪，呜呜咽咽的大哭了起来。

    春曦急忙走到了母亲的病榻前，一把把她搂在了怀里，安稳道：“妈！你别哭了！大哥还在！当时，他从悬崖上摔下去，正好被树挡住了。后来，他被一个过路的打猎的人救了下来！他现在住在医院里，已经快康复了！”

    曹太太哭着问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只要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顿了顿，猛然醒悟，问道：“春曦，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南洋那头的警署发来电报了”

    春曦道：“不是！”说到这里，看了身后的长安和细烟一眼，扭头对母亲道：“妈！我告诉你，这是张成告诉我们的！前一阵子，他又去了一趟南洋，先去警署里打听了消息，后来又去那座悬崖跟前看了看。没想到，他竟然发现了一条很隐蔽的小路，来到了悬崖下面。他见到了那个猎户。那人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他了！他去了医院，伺候了大哥几天，还拍了这张照片！”

    曹太太听到这里，瞪大了眼睛，站起身。张妈和祝妈急忙上前搀扶着她。曹太太走到了窗户跟前，瞪大了眼睛，看着外面，道：“竟然是他！张成又去了南洋，终于找到春霖了！”

    长安道：“是！张叔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我们了！以前，我的心里一直都有一种感觉，总觉得春霖还在这个世上！果然，我的感觉很准！他真的还活着！”

    曹太太哭道：“谢天谢地！曹家的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保佑了春霖！他爸爸的在天之灵保佑了春霖！真好！真好！太好了！”

    春曦道：“张妈，祝妈，你们先出去吧。我们单独说会儿话！”

    长安急忙道：“我看妈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们还是扶着妈去楼下的花园里转一转吧！张妈和祝妈留在这里吧！”

    春曦道：“这话也是。我们现在就下去吧。”说完，便上前搀扶着母亲，和她走出了病房。

    长安和细烟跟在后面，一声不吭。一路上，曹太太不停的絮叨着，说着春霖的事情。四个人来到了楼下，走进了专供病员们休养的花园里。周围没有多少人。春曦看到前面的凉亭子里没人，便搀扶着母亲朝着那里走去了。

    他扶着母亲坐在了凉亭子里的石鼓上，道：“妈！你的气色好多了！”

    曹太太看着春曦，问道：“你们肯定还有话要说。还有什么事情呢”

    春曦坐在了母亲对面，道：“妈，还是关于张成的！我想，您应该知道张成的那些事情……”

    曹太太听到这里，心里一惊，问道：“张成怎么了他有什么事情”

    长安和细烟俩人都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春曦的身后。此时，长安走到了曹太太的身边，道：“妈！关于旧年的那些恩怨情仇！张成给我们讲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曹太太听到这话，不由得站起身，惊讶的问道：“以前的事情以前有什么事情呢他到底跟你们说了什么”

    春曦道：“妈，你先坐下！别急！听我慢慢的说！”说着，便扶着母亲坐下了。

    曹太太惊魂未定，问道：“他肯定喝酒了……所以在你们跟前胡说八道了很多话！你们不要相信他说的话！他简直是撒谎成性！”

    春曦道：“你先不要着急，听我慢慢的跟你说……张叔把他小时候的经历都说了出来。到现在，我们才知道，他和爸爸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曹太太道：“他胡说八道！你们不要相信他的鬼话！他凭什么说他是曹家的人”

    长安道：“妈，你先不要激动。我们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搞清楚了！他确实和爸爸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当时，曹家对他母女俩人做了什么，他以后是怎么过来的，我们都搞清楚了！他以前经历的那些苦难，他那些年的凄苦挣扎，他受过的苦楚磨难，我们都清楚了！”

    曹太太恨道：“他简直是疯了！他答应过我的，不会把以前的事情说出来的！他都守着这个秘密过了这些年了，现在，他竟然稀里糊涂的都说了出来！他简直是疯了！简直是疯了！”

    春曦道：“张叔其实是个很可怜的人。他和爸爸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可他年轻的时候压根就没有享受过曹家的荣誉！相反，他过着很悲苦的生活，简直猪狗不如！”

    细烟说道：“妈！我们听了以后，都实在想象不到他竟然是那么过来的！他说的是那么的可怜，完全都是发自肺腑的话，简直像是刀子一样，割着我们的心。”

    春曦道：“妈！你们为什么要那么的残忍为什么要那么的恶毒！他即便享受了荣华富贵，那也是吃曹家的、喝曹家的、穿曹家的！”

    曹太太道：“够了！你们什么都不要说了！你们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向着他说话！我告诉你们，你们不要再继续打听这些事情了！那都是过去很多年的事情了！你们不要再生出事端了！现在，我们首要的任务是赶到南洋，找到春霖，把他带回上海滩！”

    春曦道：“张成把大哥送到了一个小诊所里疗养。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具体的位置！”

    曹太太听到这里，恨得紧咬着嘴唇。长安道：“妈！张叔说，他要见你，当面和你说清楚！否则，他是不会答应把春霖的地址说出来的！为了春霖，你就和他见面吧！”

    曹太太简直觉得自己被逼到了绝路上，她喃喃的说道：“看来，真的到了恩怨了结的时候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我们以前的恩怨会被风沙淹没的……可谁能想到，我还是终究逃不过命！真的逃不过命！也罢！为了春霖，我就豁出去了！”说到这里，抬头对春曦道：“好！我答应和张成见面！你们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吧！当着你们这些晚辈们的面，我把以前所有的恩怨都告诉你们！”

    春曦听到母亲的话，终于松了一口气，道：“妈！你放心，我很快会安排好的！到时候，无论张成说什么，你都不要动怒！我们的目的是把大哥找到！”

    长安也跟着说道：“妈！到时候，我们一定要把春霖的下落打听清楚！不管你们以前有多少恩怨情仇，我们为了春霖，必须咬紧牙关，忍受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

    细烟道：“妈的心里明白。她肯定知道怎么做！”

    曹太太站起身，扶住了春曦的胳膊，道：“你们放心！为了春霖，我肯定不会把矛盾激化的！我和他之间的恩怨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我已经彻底的麻木了！”

    三个人终于放心了。春曦搀扶着母亲回到了病房里。长安和细烟去了医生办公室，问清楚了曹太太目前的病情。医生说，她的病情已经稳定了。要是没有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回家治疗了。现在因为战乱，医院里的病人很多。医生也都不愿意继续为曹太太操心了。

    长安和细烟把医生的话告诉了春曦。春曦又亲自去了一趟医生办公室，当面问清楚了。他告诉长安和细烟，再过两天，就接母亲出院吧。

    长安说道：“我们还是尽快的安排她和张成见面吧！最好就在今晚上！妈的精神要是受了什么刺激，还可以继续住院治疗！她一旦出院了，再次住院就麻烦了！起码会让医生厌烦的！”

    春曦和细烟都觉得长安的考虑很现实，便答应了她的要求。春曦出去找合适的地方了。长安和细烟一直陪着曹太太。曹太太又详细的问了问张成说过的话，不住的叹息着。

    春曦找到了合适的地方。他回到了教会医院里，告诉长安和细烟，道：“晚上的时候，妈和张叔就在远东大饭店里见面吧！我包下了一间包厢！那里面很安全，很安静！”

    曹太太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我晚上就见到张成！我必须要打听出春霖的下落！省得夜长梦多！”

    春曦道：“妈！到时候就看你的了！我们都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了！但愿张叔能和你和解，把过去的情仇爱恨都化解！”

    曹太太微微的点了点头，一直没有说什么。她默默的琢磨着心里的计划，绸缪了一番，最终拿定了主意。春曦，长安，细烟都知道她是个很有主意的女人。大家都对她抱有了很大的希望。

    长安的心里巴不得傍晚能很快的来临。她在病房里觉得发闷，便独自下楼了，再次来到了那座花园里，在凉亭子里坐了许久。她回想着张成昨晚说过的那些话，心里浮出了无尽的苍凉。

    傍晚终于来临了。春曦先把母亲送到了远东大饭店。曹太太，长安，细烟坐在预定好的包厢里。春曦开车回了公馆，在两个保镖的陪同之下，带着张成来到了远东大饭店。

    张成进门的时候，曹太太情不自禁的站起了身。她恶狠狠的瞪着张成，恨不得能一口吃了他。

    长安和细烟急忙拉着曹太太坐下了。张成冷笑着，对曹太太道：“弟妹！我已经把过去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孩子们了！”说着，便坐在了曹太太的对面。

    俩人之间隔着一道茶几。茶几上放着好几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那几只咖啡杯都是黄铜色的。远望去，像是一只只铜香炉，正焚着一炉一炉的香火！香火缭绕！袅袅升腾！恍然若梦！

    曹太太道：“你忘了你当初的承诺，终究还是把过去的恩怨告诉孩子们了！”

    张成道：“我都是被你逼的！当初，要不是你，哪里会有今天这些事情呢！”

    曹太太冷笑道：“我承认，当年，我确实虐待过你，不把你当人看，背地里破坏了你和几个舞女们的相好！可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昨晚，你在孩子们的跟前诉苦，把你过去的经历说的那么的悲惨！没错！我承认，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确确实实都是你亲身经历过的！可我想，你肯定不会把你对我做的事情告诉孩子们吧！”

    张成瞪大了眼睛，恼羞成怒的道：“你想说什么你不要信口雌黄！”

    曹太太继续冷笑道：“你要是个男人，就把你当年干的那件丑事说出来，让孩子们都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