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把盏问长安

    过了一会儿，走廊深处传来了脚步声。那阵脚步声渐渐的朝着长安的身影走去了。长安猛然回过神，听着那渐渐走近的皮鞋声。她觉得，那阵皮鞋声像是春霖的脚步声。她不由得转过头，朝着幽邃的走廊深处张望着。

    果然，春霖的身影正匆匆的朝着她走来了。那一刹，长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拼命的眨了眨眼睛，却蓦然惊觉，那不过是幻觉而已。走廊里还只有她一个人身影。她耳边听到的那阵熟悉的皮鞋声根本就不存在……

    春曦回到了大饭店的套房里。细烟正在床上躺着，翻看着当天的报纸。她也正为春霖的事情而焦急着。春曦问道:“你怎么还没睡觉你瞧，你的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说完，便坐在了床边。

    细烟丢下了手里的报纸，坐起身，从后面搂住了春曦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脊背上，呢喃道:“你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春曦道:“我和沐阳改了主意，去报社里登了寻人启事！妈和长安简直都糊涂了，竟然想不起来去报社登寻人启事！沐阳也糊涂了！还是我想起来的呢！”

    细烟道:“即便登出了寻人启事，希望又有多大呢现在的人都是不干己事不张口的！”

    春曦道:“幸亏我们去了报社，否则，我们也不会得到重要的线索！”

    细烟紧赶着问道:“什么线索你们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春霖在什么地方到底怎么回事”

    春曦转过身，拉住了细烟的手，道:“在报社里，我们遇到了一个叫阿桂的女人，她也去登寻人启事！她说，她的男人已经失踪半个月了！并且，他的男人是个开出租汽车的！”

    细烟听到这里，立即来了精神，索性直起身跪在了床上，道:“这可是重大发现！你们的运气简直太好了，竟然一头撞到了肇事司机的老婆！”

    春曦道:“那女人也在报纸上登了寻人启事。后来，我和沐阳悄悄的跟着她，来到了一处弄堂里。我们向一个卖水果的老婆子打听了阿桂的情况。她男人高阿豪是个赌鬼，以前已经抢劫坐过牢！出狱以后，他就开出租车谋生！”

    细烟听到这里，不由得吓得瞪大了眼睛，惊呼道:“肯定是这个浑蛋干的！他肯定把春霖抢劫了！”顿了顿，猛然想起了什么，继续惊呼道:“可他怎么也不见了呢会不会……会不会……”说到这里，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春曦立即握住了她的手，道:“不会的！不会的！你肯定想多了！大哥肯定没事的！肯定没事的！”他虽然不断的在安慰着自己，可心里却被那个可怕的想法笼罩了。

    细烟道:“你们告诉了警察没有”

    春曦道:“我们已经把这个线索告诉了警察。他说，他会派便衣侦探守在阿桂的家门口的。要是有什么进展，他就立即通知我们！”

    细烟凝神想了想，道:“我想，我们不能单单的指望警察了。依照我的意思，我们不妨打听出来这里的大小赌场的位置，然后亲自去赌场里找那个什么高阿豪！”

    春曦问道:“高阿豪已经失踪了！他老婆都没办法找到他呢！”

    细烟道:“我想，高阿豪要是弄到了钱，肯定会藏身在赌场里面的。他那种人，肯定想着把以前输掉的钱都捞回来的！他肯定不会让他老婆发现的！”

    春曦听到这里，眼睛一亮，不由得说道:“对呀！你说的很对！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明天一早，我和沐阳就去大小赌场里打听！”




第292章 祭奠
    一个礼拜的时间过去了，曹太太和长安终于能起床了。在这个短暂的七天的时间里，俩人仿佛把一辈子的生老病死都经历了一遍似的。尤其是长安，她好几次都不想活下去了。可因为张成和沐阳看管的严密，她根本没有办法做出格的事情。曹太太已经哭干了眼泪，变成了一个痴痴怔怔的人。

    医生已经会诊过了。曹太太因为遭受了极大的精神刺激，精神有些时常了。她甚至认不清楚周围的人了。每天，她醒来以后，都呆坐在病床上，面朝着雪白的墙壁，自言自语着。春曦和张成守在她的病榻边，听她自言自语的说着春霖小时候的事情。俩人的心里都生出了凄然。

    细烟去医院里看过曹太太了。她眼瞅着婆婆的悲惨模样，心里开始觉得解气。可时间长了，她又觉得婆婆实在太可怜了。

    长安已经换到了另外一间病房里。她总喜欢把自己关在病房里，很少出门。沐阳叮嘱护士们守着她。众人每晚上都会去看望。可每一次看望，长安都不说话。她的眸光里凝聚着黯然，早已经没有昔日的光彩了。

    春曦和众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带着曹太太和长安回到香港。张成听说了春曦的主意，道:“如今，我们还没有找到大少爷的尸骨呢！要是这么草草的回去了，将来，我们的心里肯定都存着遗憾的！”

    春曦叹息道:“早上的时候，我和沐阳又去了警署。警员说，他们还是没有办法找到大哥的遗体。他们说，即便找到了，恐怕遗体也早已经了。南洋的天气如此的炎热……”

    沐阳道:“高阿豪已经被正式批捕了。他会判死刑的。警员已经跟我说过了。”说完，便咬牙切齿的看着凝聚着凄迷星光的玻璃窗。

    春曦道:“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的事情实在没有进展了。等回到香港，我们打听一下上海滩的时局。要是时局稳定了，我们干脆都回到上海滩吧！那里才是我们的家！妈已经疯了……长安也整天失魂落魄的……我想，我们以后肯定要养着俩人了！”

    张成深深的叹息道:“大少奶奶真可怜。她还没有怀上大少爷的骨肉呢！以后的日子，她可怎么过呀！依照她的脾气秉性，她肯定不会再嫁人的！她要是就这么守着，岂不是太可怜了！”

    春曦道:“我已经想好了。妈已经疯了！曹家的事情就由我做主了！我的意思是，长安实在没必要守着了。她还是趁着年轻，找一个合适的男人嫁了吧！现在这年头，已经不流行什么贞节牌坊了！”

    沐阳觉得春曦的话很刺耳，道:“我想，我们还是尊重长安姐的意思吧。她肯定不会给曹家添麻烦的。她就住在曹公馆里，守着妈……当然，她要是有别的想法，我们就不必操心了。”顿了顿，道:“我想，她肯定不会再嫁了！”

    春曦道:“等我们回到上海滩再说吧。我已经问过医生了。俩人的病情都已经康复的差不多了！妈的精神病也就那样了，实在治不好了，只能控制住。要是没什么事情，我们后天就坐船回香港吧。”

    张成道:“那就依照二少爷的意思办吧。事情已经没有什么进展了。我们也没必要在这里耗着了！”说到这里，眼圈渐渐的红润了，道:“只可惜大少爷再也不能回到上海滩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这里……”

    沐阳急忙搀扶住了张成，劝道:“张叔，事情已经这样了。我想，春霖哥的在天之灵肯定会跟着我们回去的！”

    张成听到沐阳的安慰，勉强的点了点头。春曦的心里也跟着涌出了一阵凄然。他什么都没有说，扭头走到了走廊里。

    沐阳知道春曦想要抽烟，急忙跟着他来到了走廊尽头。他递给春曦一根香烟。春曦接了过去，点燃了烟。他狠命的吸着香烟，狠命的吐着烟圈。沐阳守在一旁，红着眼圈，一声不吭。俩人抽完烟，春曦道:“我这就去见长安！”说完，便把烟头丢出了窗户外面，匆匆的朝着长安的病房走去了。

    沐阳紧紧的跟在后面。路过曹太太病房的时候，沐阳把张成叫了出来。三个人走到了长安的病房里，看到护士正和她说话呢。那护士看到曹家的人进来了，站起身，点了点头，随即便走了出去。长安照旧坐在木椅上，面朝着窗户。没有拉上窗帘，她仰望着玻璃窗外面的凄迷星辰，一直发着呆。

    沐阳猜到了长安的心思。长安肯定把天上的某一颗星星当成了春霖。她肯定正在心里跟“春霖”默默的交谈着。

    春曦走到了木椅背后，低声道:“大嫂！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事情实在没有什么进展了！那个高阿豪已经被判死刑了！大哥的遗体实在找不到了！所以，我想，我们还是一起回香港吧。等回到香港，我们打听上海滩的时局。要是可以，我们就一起回上海滩。至于将来，等我们回上海滩以后再商量吧！要是没什么事情，我们就在后天动身吧！”

    长安听完春曦的话，不由得缓缓的站起身，又缓缓的转过身。她的眸光很空洞，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她的嘴微微的动了几下，随即颤声道:“我要去悬崖边祭奠春霖！”说完这句话，她就一直没有再说话，就那么瞪大着眼睛，茫然的望着春曦。

    沐阳赶快拉了拉春曦的衣袖。春曦道:“大嫂，你要是想去，我们就一起陪你去！这不算什么难事！我们明天就去吧！”

    长安照旧茫然的瞪大着眼睛，一声不吭，机械的转过身，缓缓的坐在了木椅上。她照旧呆望着漆黑的天幕上的迷离星辰，没有说一句话。春曦站在木椅背后，把双手插在了西裤口袋里。他什么都没说，默默的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出去了。

    张成劝道:“大少奶奶，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要是憋在心里，会很难受的。”

    沐阳跟着说道:“长安姐，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春霖哥正在天上看着呢。你要是一直这么的难过，他肯定会觉得很伤心的！”

    长安听完俩人的话，目不转睛的盯着天幕上的星辰，低声道:“是！春霖正在天上看着我呢！你瞧！最亮的那颗星星就是春霖！他正看着我呢！他还和往常一样，用那种温和的口气跟我说话呢！你们听！你们听到了没有！”

    张成和沐阳互相看了一眼。俩人什么都没说。长安继续说道:“春霖说，他一直看着我呢。他说，他会一直跟着我的！我走到哪里，他就走到哪里！等我不在这个世上了，我就能和他在一起了！”

    沐阳道:“春霖哥肯定还说了，他希望你能过得好好的……你要是过得不开心，他肯定会跟着难受的……长安姐，你一定要听春霖哥的话……一定要振作起来。”

    长安道:“他是这么说了……他是这么说



第293章 回归
    曹太太哭道:“春霖，我还记得你小时候。那会儿，你生的眉清目秀的……所有的亲眷们都说，你将来肯定是个很有出息的孩子！果不其然，你长大以后，是那么的优秀……念完了上海最好的大学学堂，又去法国留学，给我们曹家光宗耀祖了！后来，你留学学成归来，娶了长安，和长安一起帮衬着我们曹家做生意！因为有你和长安，我们曹家客服了重重困难，再次把曹氏品牌打响了！你是那么的有志气！你是那么的争气！你和长安为了我们曹家的生意，呕心沥血，付出了那么多……我本来想着，你和长安能白头到来，儿孙满堂！可谁能想到，你竟然在这里殒命！我的老天爷呀！你为什么要这么的残忍呀！你为什么要这么的残忍呀！我们曹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呀！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天底下最大的悲剧呀！”说到这里，便泪涕齐流。

    春曦拼命的搀扶着母亲。他也跟着泪落如雨。长安哭道:“春霖！春霖！你回来呀！你回来呀！到今天到现在，我都不相信你已经不在了！我真的不相信呀！春霖，我知道，你还在，你真的还在！你听到了没有！你听到了没有！你答应我一声，答应我一声呀！”

    曹太太哭喊道:“春霖呀，你到底在哪里呀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媳妇的心有多痛吗！你知道我们婆媳俩人都是从鬼门关回来的呀！春霖呀！你听到了没有呀！妈妈再跟你说话呀！你要是听到了，你就答应我们一声呀！”

    长安缓缓的跪了下去。她的脸上已经彻底的被泪水掩盖了。之前，在教会医院的病房里，她不知道已经惨哭过多少次了。可这会儿，她的惨哭要比任何一次都悲壮。春霖就是在这里遇害的！这里留下了他生命里最后的一丝痕迹！

    长安拼命的拍打着沙地，恨不得能在沙地上砸出一个凹陷，狂喊道:“春霖呀！春霖呀！你到底听见了没有呀！你到底听见了没有呀！妈和我来这里看你了！我们来看你了！我们都相信，你还活着呀！你还活着呀！你为什么不出来答应我们一声呢！你为什么不出来呀！”说完，便颓然的俯身到了地上。

    她趴伏在沙发上，身体压着那些细碎的沙子，哭道:“春霖呀！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在这里！你出来呀！你快出来呀！你怎么不出来呢！我们来看你了！”说完，便拼命的用手划拉着砂砾。

    张成和沐阳准备搀扶起长安。可是，她的身体却死死的趴伏在沙地上，挣扎着，哭喊着，挣扎着。后来，她立起身，照旧跪在砂砾上，朝着无云的苍穹说道:“春霖！我们的缘分难道就这么短吗我不信！我真的不信呀！我们结婚的那天晚上，你不理我。我还以为，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后来，你告诉我，告诉我一切……我说，我会和你一起手拉着手一起走下去的，无论将来我们会遇到什么麻烦，无论将来有什么更可怕的事情等着我们，我们都会手拉着走下去的！后来，我们为了家里的生意，苦心孤诣，奋斗着，打拼着，忍耐着，憧憬着……我们都已经憧憬好了未来的一切……我曾说过，等我们老了，我会把回忆的水晶瓶打开，把我们这辈子经历过的往事都放出来……你还记得吗你还记得吗你难道忘了！你就这么走了，这么走了……”说到这里，振臂高呼，朝着苍穹声嘶力竭的喊道:“春霖呀！你这个坏蛋！你骗了我！你骗了我！你这个骗子！骗子！”

    张成和沐阳一左一右的搀扶着长安，好不容易把她从地上搀扶了起来。曹太太哭道:“春霖啊！你的媳妇到现在都没有怀上你的孩子呢！我们曹家还没有你的后人呢！你这个浑蛋！你就这么走了呀！你真是个浑蛋！”

    春曦紧紧的搂抱着母亲，泣不成声。他挣扎着喊道:“妈！我们回去吧！我们回去吧！”

    曹太太喊道:“春霖呀！你对不起我，对不起长安，对不起曹家啊……”

    春曦把手里的纸钱全都撒到了天上，喊道:“妈！我们回去吧！我们走吧！”说完，便竭力的拉着母亲往回走。细烟一直在默默的流着泪。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她知道，此时，无论她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

    张成和沐阳一左一右的搀扶着长安，也正拼命的拖着她往回走。长安张开双臂，胡乱的挥舞着，好像准备抓住什么东西一样。她哭喊道:“你们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要在这里守着春霖，我要在这里陪着他……你们放开我！求你们放开我！我要在这里陪着春霖！”

    张成和沐阳好不容易把长安架回到了汽车里。曹太太也被安顿进了汽车里。她照旧和长安嚎啕着，已经哭得声嘶力竭了。春曦催促着司机赶快开车。曹太太和长安趴在车窗上，拼命的朝着外面看着，准备看最后一眼。渐渐的，汽车开走了，沿着公路，朝着山下面开去了。

    曹太太和长安都看不见那座悬崖了。可俩人照旧趴伏在车窗上，像是变成了木头人。

    众人回到了教会医院里。曹太太因为精神再次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又引发了旧病。她破口大骂着高阿豪，并且把病房里的暖水瓶砸在了地上。医生和护士赶来了。护士立即给曹太太打了镇静针。曹太太很快就睡了过去。长安已经哭干了眼泪，肿着桃一样的双眼，默默的对着白惨惨的墙壁发呆。

    那面墙上留着干涸的蚊子血。长安呆望着那一点一点的蚊子血，像是中了定身法。春曦安排护士陪着长安。他和沐阳去码头上买了明天回香港的船票。俩人买好了船票，便紧赶着回到了教会医院里。

    曹太太照旧安静的睡着。长安也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她也吃了镇定的药物，渐渐的走入了梦境里。在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座悬崖边，正跪在沙地上，朝着苍穹喊叫着。后来，春霖的身影渐渐的出现了。他一直朝着长安哭着，哭着。长安伸出了手，准备拉住春霖的手。

    春霖也伸出了手，他一把拉住了长安的手，可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时候，长安突然间醒来了。她望着寂静的天花板，侧头看了看窗户外面。已经是深夜了。窗帘没有拉上。漫天的星辰正发着明晃晃的光。

    她侧着头，拼命的在找寻着最亮的那颗星星。她的眼睛一眨都不眨，拼命的在找寻着最亮的那颗星星。后来，她终于找到了最亮的那颗星星。她急忙对着最亮的那颗星星说起了话。她说了很多，说了很多……

    翌日，天气很晴朗。春曦收拾好了行李，去教会医院里接上了母亲和长安。按照他的意思，护士又给曹太太打了镇静针。不过这一次，剂量不是很大。曹太太很安静，没有疯闹，在张成和沐阳的搀扶下，顺利的上了汽车。

    长安跟着众人出了教会医院，上了汽车。她没有说一句话，一路上都在发呆。汽车来到了码头。春曦张罗着大家赶快上船。等轮船开了以后，他才觉得心里终于踏实了。长安说，她要去甲板上站一站。张成和沐阳不放心，陪着她站在了甲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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