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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千娇百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伊人睽睽
陆昀:“那就给兄长带你逛园子的机会吧。”
……
上午时候, 陆家最大八卦,吸引了一众男女的视线。侍从们瞪直眼,看那个平日从不和家中表小姐距离过近的陆三郎,领着新来的表小姐,慢悠悠,逛遍了陆家。
陆三郎一派清高华贵,抬手间,把陆家一一介绍给身后的表妹。向来冷情的他,居然还领着表小姐去给各位长辈们请安了,陆老夫人惊得说不出话,大夫人更是摔了瓷碗。
意外的是,表小姐不感到荣幸,还一直拿袖子挡住脸,支支吾吾不肯以正脸示人。连拜见老夫人,她都把脸挡的严实,问起来,表小姐似乎快哭了,说在路上不小心遇上的三表哥,三表哥非要拉着她……
陆昀气质冷冽,神色无常,见他如此,陆老夫人都不好多问。
众人对新来的表小姐褒贬不一,然听说陆三郎领着罗令妤逛园子,多少仆人都跑去围观——
湖心泛舟,长柳过廊。瓦如翚斯飞,丽人伴郎行。阳光斑影一重重打在绿荫上,屋檐檐角飞翅耸立。衣袂飘飞,日影水波,一叠叠、一波波地追随着他们,浮照着二人的面容。
一时明,一时阴,年少的女郎低头红脸,跟陆三郎走过悠长的路……
不观颜色,已觉岁月至美,郎才女貌。
花廊长池,三三两两,诸位表小姐们悄悄去看,看到男女相携,不禁怔然发愣,心中失落。早晨去过华林的表小姐们气得绞断了手帕,在心里扎小人,骂罗令妤卑鄙无耻。口上说得好听,转头就和陆昀走一起了……罗氏女来陆家第二天,就给自己竖了不知多少敌。
此日上午,陆三郎带罗氏女逛园子的事,让人津津乐道、说了好多天仍意犹未尽:
“从没见过三郎带女郎逛园子。”
“还逛了整整两个时辰。”
“可惜表小姐不肯露脸,听闻表小姐沉鱼落雁,我等却无缘见到。”
“三郎对这位表小姐,似不一样的。”
……
回到“雪溯院”,看到侍女灵玉探寻的目光,还有听闻消息跑出来围观、可惜没见到三表哥的罗云婳小娘子,罗令妤瘫坐在榻上,半身酸痛。灵犀出去带还发着烧的罗云婳吃药,灵玉梳着女郎的秀丽长发,疑惑道:“三郎待您确实与众不同呢……莫非三郎倾慕娘子?”
罗令妤咬唇,欲哭无泪。憔悴之色,让人不好再问。
见女郎摆了摆手,终于放下挡了一早上的袖子,手臂软麻无比。她趴在几上,虚弱道:“别说了,看看我的妆。三表哥说妆花了,我一早上就不敢……”
灵玉咦声:“娘子脂粉不施,面上雪净,哪来的妆花了?”
罗令妤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拿过菱花镜照脸。镜中人芙蓉面,丹凤眼,容颜丽极……半晌,罗令妤不想往陆昀捉弄她的方向想,迟疑一会儿,才疑问般的自言自语道:“也许流了汗,妆掉了……”
这日遭遇一言难尽,旁人看来是美谈,于罗令妤来说却是笑柄。罗令妤几对陆三郎产生了心理阴影,好几日不再敢凑过去寻机会见陆昀。而一旦她不寻机会,罗令妤发现陆昀是当真不怎么参与陆家郎君和女郎们的社交活动——连续几日都没见到陆三郎。罗令妤收了收心,把心思放到了其他上——例如与陆家男女交好。
……
乳白酪浆与粉饼糅合,蒸制成酥。酥浆粘稠雪白,再加之果色,成绯红色。绯红色的酥落在碧玉碗中,红液绿底,拂之滴而不漏,只见袅袅蒸汽飘散。香甜之气在空气中回荡,屋中几女支起长案,围坐在坐榻上。她们眼巴巴看着纤纤素手用银勺舀至盘中白色糕点上,再以金盘相盛——
见得光华璀璨,绯红、雪白、金黄相兼,或峻或危,凝固在盘中。硕硕皓旰,瑰丽之色与女郎秀长的手相映,何等耀眼好看。
罗令妤听到侍女的口水吞咽声,笑盈盈道:“这是金玉玛瑙酥,北国有名的酥酪。南国未曾见过,灵玉尝尝看。”
自幼长在建业的侍女灵玉眼睛瞪得圆大,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盘红山似的糕点。她还未说话,坐在旁边的九岁小娘子罗云婳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这是我姐姐自己做的,别人都不会!特别好吃!”
她张手就迫不及待地推灵犀,灵犀看她的眼神,好笑地为她盛一碗。同时,灵玉也在罗令妤的规劝下给自己盛了一碗。吮味入口,似黏似化,非固非稀。这般古怪的触觉从未碰到过,然一沾贝齿就消失于口腔中了。灵玉细细品尝,吃完一勺,只觉得浸润鲜美无比,眼睛亮了——“女郎好生有才。这般厨艺竟是女郎自己玩着做的么?婢子从未吃过呢。”
贵族女子皆擅食擅庖厨,罗令妤矜持地笑了一下,心中微微自得。她不忘问:“好吃么?”
灵玉再尝了一口,品了半天:“甜而不腻,口齿生香,似水又非水……娘子们应该都会喜欢尝试。但郎君们就不好说了。”
罗令妤松口气,抚了抚鬓角。北国好酥,南国吃茶。罗令妤与妹妹幼年住在汝阳,正是南北两国的交接点。虽是南国人,但北国人的习俗沾的更多。来了建业后,罗令妤尝试着把自己的手艺改良,做了这道玛瑙酥。灵玉是正宗的建业脾胃,她觉得好吃,陆家上下的女眷当也差不多。
罗令妤的美目深深望着侍女,睫颤如翼。闻弦知雅意,灵玉领着罗令妤自己带来的侍女站起来,屈了一膝:“婢子这就领着灵犀姐姐,一道给府上各位娘子们送去尝一尝。郎君们那里送么?”
罗令妤其实并不在乎女郎,就等着郎君:“送吧。喜不喜欢是他们的事,礼数到不到是我的事。”
本就是目的。罗令妤亲自起身,取了精致的食盒来,拿出一碟碟翡翠般的碧绿小碗,将酥酪盛之碗中。她不急不缓,动作雅致,身后的灵玉二女均看得出神。一份份小碗分装好后,罗令妤立在食案前,长睫扇动上翘,似凝思什么。
她面色一时雪白,一时粉红,又蹙着眉,似纠结万分。连坐在坐榻上吃酥的罗云婳都禁不住倾身,关心姐姐在想什么。一屋中火烛晃了一下,耀过罗令妤的眼,看她忽而面色绯红如霞,咬住朱唇。
罗令妤说了“稍等”,伶俐地从食盒中取出一碗。她再从自己妆镜那边的小匣子里取了一小瓶,拧开瓶塞,往碗中璀璨的红白酥酪上滴了两滴。身后罗云婳跳起来嚷道:“花露,说好留给我的花露!统共才几滴的花露!”
罗令妤不理她,把这小碗郑重交给灵玉,让灵玉一定莫拿错了。她柔声:“这碗,务必亲自送给三表哥。”
灵玉:“……”
这莫非就是所谓的偏心?
哪怕罗云婳不出门,也从侍女那里听说陆家主母陆夫人管下人管得很严。管下人都那么严的陆夫人,对妾室绝不可能手软。小四郎陆昶急红了眼,本是讷讷辩不过这个个子比他高一截的小表姐。但是罗云婳巴拉巴拉说得那么畅快,一提到陆昶的那个妾室生母,陆昶就像是被踩着尾巴的野猫一样炸了:“不许说我母亲!”
罗云婳:“我就说就说!我要告状去,我要去找表伯母,我要说你那个小妾生母教你……”
罗云婳转身要跑上游廊时,陆昶从后扑了上来,双目赤红:“你敢!”
罗云婳扭头,看凶煞无比的表弟冲了过来。她只涩了一下,就撸起袖子揪住了小四郎陆昶的手臂,与这个表弟扭打到了一起。她完全不觉得自己一个小娘子会打不过小郎君,陆昶也抓着表姐的头发,又掐又打。
一拳又一拳,小女孩和小男孩哼哼唧唧,怒火冲天,在湖边又滚又爬。有时候扭打得不可开交,有时候又你追我赶。平时养尊处优的小娘子、小郎君,任谁也想不到他们会打成这样。偏夜凉湖静,周围也没有仆从路过来拦架。不一会儿,两个小孩子玲珑秀气的小脸都被打得鼻青眼肿……
陆显提起灯笼一看,大吃一惊:“你们两个干什么?住手!”
然而打架打得全身心投入的两个小孩子根本没听到陆显呵斥的声音。
陆显奔过来,灯笼微光照着一小片天地,他认出了打架的两个小孩子。陆显声音更严厉了:
“四郎!”
“婳儿!”
显然光靠说教,打架的两个小孩子没人听。陆显看他们两人居然扭成一团,如此不像话,当即生气。说话没人听,向来文质彬彬的陆二郎把灯笼扔到了地上,撸起袖子过去,想把两个小孩儿提开:“没听见我说话么?不许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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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昀那发着幽光的瞳更暗了, 桃花眼里的笑更浓得人面红耳赤。他对罗令妤的人品不敢苟同,但他也是正常男人,美人多娇,不停回头望他,他不介意多看两眼。
说得口干舌燥的陆二郎陆显停下来,发现陆昀的心不在焉后,有些不悦地顺着他视线看去, 之后吃惊:“罗表妹, 你什么时候来的?”
陆显见到她了,罗令妤不好再盯着陆昀看。她手下煮茶的动作不停,扭过玉雪般的面颊,嫣然一笑:“二表哥,三表哥。我来一会儿了,你们喝的茶就是我煮的。”
陆显一怔,低头看手上那被自己牛饮的茶一眼, 再抬头看罗令妤的面孔。她太过明耀, 他的脸不自觉地红了下,稍微不自在。
这点, 旁边老闲自在的陆三郎就对罗令妤的美免疫了许多——他连神情都不变一下。
罗令妤眼睛明亮如秋水:“老夫人让我给二表哥带话, 上次二表哥给她寻的那位疾医不知如何寻来?老夫人头又痛了,她觉得那位疾医开的药很有效。”
陆显低着头粗声:“不、不是什么大事, 我回头就带人去见祖母。”
罗令妤便不说话了, 继续安静地煮茶。
日光落在她眉眼、肩腰上, 屋中两位表哥都在看她。罗令妤挺直腰背,让自己的动作更慢,更优雅。她面容微侧,唇儿嫣红,以最美的姿态对着屋中的两位表哥。在两位郎君眼中,坐在煎茶釜旁边,女郎低头敛目,手持长柄茶勺舀动茶汤。那煎茶、点茶的动作分明是平时看惯的,然由罗令妤做来,就分外好看。
一时寂静,只闻得水沸声如煮雨沙沙。
过一会儿,罗令妤瞥目悄悄望来,与陆显的目光对上。陆显闹了个大脸红,更加窘迫。这位二郎绞尽脑汁,才想起一个话题:“表妹既然坐了一会儿了,可给我们评评理。”
罗令妤怕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忙说:“我不曾听得两位表哥说什么。”
陆显并不在意,温声:“一位公子幼时救了某位名门郎君一命,这位郎君感而报之,已报了十年之久。有人认为报恩已足够,名门郎君该适可而止,为自己谋事。此郎却认为合该一生为报。表妹认为哪个更有理?”
陆昀眉梢扬一下,也盯着罗令妤。
罗令妤脑中快速转。
其实她真没有听明白两位表哥在吵什么,陆二郎现在一说,罗令妤本能觉得那个想一生报恩的人是陆二郎,而想半途而止的是陆三郎。罗令妤自己被陆昀戏弄过,虽然仍期待婚嫁,却对陆三郎的人品不敢苟同。此时以为陆三郎想半途而废,罗令妤在心中把陆昀鄙视一通。
然她面上不显,反而柔声道:“两位表哥年长我许多,历过的事也比我多,当是各有各的思量。我不知前因后果,若贸然提出建议,实在是贻笑大方,丢人无比。二位表哥不妨站在对方立场多想想,也许能达成和解。”
陆显讶然,看罗令妤的目光亮了些。
陆昀同样意外地多看罗令妤一眼。
其实陆显那问题不过是强行找话题,任何女郎被问这个问题,想不得罪任何一个人,必然会两方都夸一番。罗令妤她没有夸,她从自己的角度实事求是。这个新奇的答案,明显让一旁的陆二郎惊艳无比。
陆昀看眼陆显,再看眼罗令妤,心中鄙夷:真是荤素不忌。
陆昀起身,跟陆二郎敷衍称要回去换药,他先走一步。陆显明知道陆昀在应付自己,但当着罗表妹的话也不好说什么。就见陆昀飒飒然走过,长袖垂地。
陆昀出了门,穿上履。下台阶时,罗令妤又偷偷看他。
陆昀一顿,长袖拂过罗令妤身边时,他忽而倾身,秀逸的脸朝罗令妤靠去。凑在她耳边,他轻轻说了几个字,声如青玉撞击。
从屋中的陆显角度看去,陆昀的脸几乎与罗表妹的脸贴上,女郎的面容红得似烧。陆显当即不悦,开口提醒:“三郎,你忘了跟我的保证了么?莫要戏弄表妹!”
以前三郎也不曾这样对待过府上表妹,为何现在这般放纵本性?
陆昀起身,大笑出声。他一点儿没有往日高山冰雪的冷傲样,戏谑的眼神撩罗令妤一把后,随意地跟后面的陆显摆了摆手:“知道知道。大和尚不要念经。”
陆显:“……”
罗令妤噗嗤一笑,然后快速收起笑容。继续低头烹茶,罗令妤心中微甜。因方才陆昀俯身,与她耳语八字——花前月下,不见不散。
罗令妤心中微微惊喜:她便知她这般好看,三表哥不会有眼无珠。
陆三郎终于给机会了。
罗令妤人还在陆显屋廊下,心却已经飘远。她思忖如何打扮,如何说话,何时去约见三郎……只消她能嫁给陆三郎,自己和妹妹捉襟见肘的生活就可以结束了。毕竟罗令妤到了建业后才知道——她带来的那点银子,根本用不了多久。
建业的郎君和女郎们,好奢之风,乃她生平仅见。
……
陆昀只说“花前月下”,没提具体时辰。罗令妤想了半天,觉得他指的该是离他住处“清院”极近的、她上次出丑的那片花林,至于“月下”,那时辰就太宽泛了。实在无法,为了给表哥一个好印象,罗令妤傍晚过后稍微矜持了半个时辰,就出门了。
陆三郎到了花林深处,远远一望。女郎着鹅黄色的竖条纹裥裙,披帛轻薄,脚踩凤头履。明月下清风吹拂,她手无意识地抚摸耳下玉铛,眉心微蹙。此般丽人,衣扬人美,恍若林中妖精。
陆昀在一刹那间,心停了一下。
罗令妤低着头,不安地想那位三表哥是不是真的与她相约在此。此年代男女私会不是大事,罗令妤是怕自己误解丢脸……陆三郎对她忽冷忽热。时辰渐晚,仍不见人,罗令妤心里愈发不安。她皱着眉,打算离去了。
就这么一动,身后树边伸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向后一拥。罗令妤才要尖叫,另一只手不慌不忙地伸出,捂住了她的嘴。她身子被一转压在了树上,花簌簌落,罗令妤浑身僵硬满心惊惧时,听到男声低哑笑道:“别慌,是我。”
陆昀!
罗令妤抬目,果然与那双明亮好看的眼睛对上。捂她嘴的手放下,罗令妤不再试图挣扎,她的心仍跳得厉害,面孔绯红。她惊疑不定地望着压着她、将她几乎搂抱在怀里的陆三郎:此郎眉目间神采风流轻浮,与平日他那傲然不理人的样子完全不同。
到底哪个才是他?
罗令妤眼波横飞,小声嗔一声:“表哥,你吓到我了。”
陆昀轻笑。
笑声让她脸更燥了。
他的脸靠过来,在她颈肩轻轻嗅了一下。罗令妤浑身更加僵,他的脸与她几乎贴着,长发撩她面。罗令妤指甲用力地掐着手心,才能克制住自己推人的冲动——
这可是她相中的最适合婚嫁的郎君啊。
人家好不容易主动一次,她疯了才推。
陆昀脸与她微蹭,蹭得她心软腿软。他低声问:“下午给我喝的茶,和你送的酥糕香味相同?”
罗令妤镇定道:“是我加了自己调的香露。表哥如果喜欢,我回头送表哥一瓶。”
陆昀的笑声磨着她的耳,呓语一般:“喜欢啊。”
那个飘飘的“啊”,让罗令妤心上被羽毛拂过般痒。郎君的手指扣着她的腰肢,男郎平坦的胸膛与她胸前饱满相贴,他的脸再埋下,于她颈肩碾磨。那丝丝战栗感,爬上罗令妤的脊背。她大脑空白,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在这时自己该说什么。
陆昀目光微讽:到这个时候居然还不反抗?他真是小看了这个表妹。
他手摸上她瓷玉一样的面颊,脸侧过,目中含情地盯着她的唇。罗令妤呆一下,立即明白他想做什么了。她睫毛颤一下后,闭上了眼,脸颊被灼热的风拂着,更加滚烫。她心脏咚咚跳声如雷,身子颤抖……
然而良久良久,下一步迟迟不到。
罗令妤颇意外地睁开眼。
陆昀面无表情:“你就是这样勾搭男人的?我陆府的郎君,从我二哥到我,你倒是一个也不放过。但是教你个乖,光是傻站如木头,动也不动,要不是看中你美色,没有男人会心动的。”
“表妹,以色侍人,人薄之。”
门外进来的正是陆家大夫人张明兰。
张明兰虽不是陆昶的生母,但是陆昶当然得叫她一声“母亲”。何况陆昶现在是养在张明兰这里的。
陆夫人一来,陆昶忐忑不安地垂下小脑瓜,余光看到陆夫人揉着被他撞痛的腰。姆妈侍女一通忙碌,陆夫人才进了屋里头,坐上了榻。陆小郎君乖乖地站在地上等着听训,陆夫人妆容一丝不苟,严肃无比:“你在闹什么?刚下学就往外跑,功课做完了?”
一旁侍女将小几上扔着的薄薄一页宣纸拿给陆夫人看,说这是小郎君的功课。陆昶心里一咯噔,想要补救可是还没等他想出借口,陆夫人已经在查看他的功夫了。陆夫人脸色当即变得比方才被撞还精彩:“这写的什么乱七八糟?!你就是这般做功课的!”
陆昶抖一下,嗫喏:“我、我错了……”
陆夫人“啪”一下将宣纸往案头一压,厉声:“先生跟我说,你这段时间功课不上心。我特意来看你,想不到先生真说对了。不好好读书,你急急忙忙地往外跑干什么?有什么事比读书更重要?”
陆昶支支吾吾。
陆夫人拍案怒喝:“说话!”
陆昶还是支吾半天说不出来,陆夫人干脆不问他了,叫来陪陆昶读书的小书童问话。小书童原本不敢说,但是陆夫人冷目寒霜,小书童被气势压得哭了出来:“郎君是要、要去‘雪溯院’,参加今晚的小宴。”
雪溯院?
陆夫人拧眉。
姆妈解释:“雪溯院如今是罗娘子住着的。”
陆夫人讶一下,唇往下压,露出一个冷笑般的神情。姆妈在一旁细细拷问什么“小宴”,陆夫人问:“四郎一个小孩子,怎么还能去参加筵席?罗娘子是只邀了四郎?”
小书童揉着眼睛哭哭啼啼道:“都、都邀了的,我们四郎也有请帖的。那请帖是叶子型,裁得可好看了,还有花香。我们四郎从来没收到过这么好看的帖子,说罗姐姐人真好……听说大家都去,罗娘子的妹妹也在,我们四郎就想过去玩……”
罗姐姐真好?
当下里,姆妈让书童带路,把那请帖搜了出来,拿给陆夫人看。请帖确实做得精致漂亮,都是自家裁的纸张,平民百姓用不起。此年代纸张尚且珍贵,陆小四郎陆昶一个小孩子能收到这么精致的请帖,自然觉得自家前所未有的被人尊重,自然要去给所谓的罗姐姐捧场……
陆夫人的冷笑便没压住了:罗令妤可真是会收买人心。
陆夫人出身汉中名门张氏,她父亲是当代大儒,专修儒学。自来言传身教,陆夫人是瞧不得女子轻浮状的。新来的罗娘子罗令妤容色姣好甚妖,本就让陆夫人不喜;兼那女郎通身气派风流无比,多才多艺。这般风流贵族女郎,陆夫人是一贯厌之的。
陆夫人问小四郎:“你罗姐姐的这类小宴,是经常举办么?”
陆昶被吓得双目含泪:“是、是。“
陆夫人沉吟:“难怪今日我叫书院先生来问话,一个个吭吭哧哧,说起府上郎君们的功课,都说不太好。连二郎那般自省,最近功课都降到了甲中。”陆夫人探寻的目光看向姆妈,姆妈立刻出门叫人去请府上郎君们的书童、侍墨侍女,一一问起郎君们近日功课表现。
所有郎君中,陆夫人独独跳过陆三郎陆昀。
陆昀那个混不吝的……向来没法管,管多管少都有人不喜,陆夫人干脆直接放养了。
一时间,晚宴时辰到了,陆四郎非但出不了门,还被陆夫人罚站在廊下。他低头揉着酸涩的眼睛,心中沮丧又不安。看灯火达旦,哥哥们的书童、侍从、侍女都被陆夫人叫来问功课。陆夫人何等严厉,稍有不满便会放大十倍。
隔着一道竹帘,陆小四郎已经听得里头陆夫人的震怒——
“罗氏女误我陆家儿郎们!此心当诛。”
陆昶哭丧着脸,想这可怎么办……
……
陆小四郎那边闹出的动静不算小,府上郎君们的侍从都被叫去问话。二房“清院”这里独树一帜,没人过来讨问,就显得那么与众不同了。
早在晌午时,“清院”就收到了“雪溯院”的请帖。罗令妤会做人,才与陆昀闹得不愉快,她帮王娘子操持的家中小宴,都没忘了陆三郎。而且怕陆三郎误会,下午时罗令妤和王氏女一同写请帖时,这封送来陆三郎面前的请帖被罗令妤刻意安排给王氏女写。王氏女心悦可以与倾慕的表哥写信,没有察觉罗令妤躲避的态度。
只是可惜,这么漂亮的请帖送来“清院”,陆昀瞥了一眼,就扔了——
陆三郎确实是不怎么参加家里这种小宴的。
比起罗令妤的做派,陆夫人傍晚问话时,单独漏了陆昀,就显得让人不那么愉快了。
晚间陆昀窝在榻上翻书,灯火映着他明润眉目,帘子挑动,火光一闪,他眼眸缩一下,看到贴身侍女锦月气哼哼地进了屋。锦月满脸写着“不高兴”,还把帘子耍得很响,影响到了陆昀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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