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阴师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啃树
我认真想了想,试探性的说:“您说世界上最寒冷的温度,能给我们具体形容一下吗?”
“这个,很难讲清,不是你们所在冬天体验过的寒冷,而是强上几百倍,但是,我可以我试着形容一下。”
袁方沉吟了一下,他的思考也像是极为迟缓,像是冬眠的蛇,许久,才说:“这种寒冷,它像是在冰窟里,它的渗透性很强,任何衣服都不可阻挡,纠缠住每一块骨头,每一个关节,冰冷的皮肤紧紧捆住肌体,让人即便在夏天暴烈的阳光下也毛骨悚然,惊惧不已的寒冰。”
我有些不寒而栗。
有些难以想象他所形容的感受,不过我们在袁方的身边,的确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上的那一股渗入的寒意。
看来,这是一位特殊的病人。
这时,旁边的苗倩倩说:哦,袁方先生——对吗?您的这一副表述,让我想起了冷血动物,您的血是冷的吗?只有冷血动物,在承受寒冷的时候,才会露出你那么迟缓的动作。
袁方摇了摇头,说:我去医院做过体检,我的血是热的,我的*是三十七度二,属于正常人的体温。
正常体温。
那我们现在感受到寒冷是怎么回事?
我和苗倩倩使了一个眼色,她立刻会意,小步跑回自己隔壁的精品店里,拿了一个温度计回来。
在店里,我们把温度计放到袁方的旁边。
结果温度一点变化都没有,店里仍旧是夏天的那一种强烈高温,而我们几人,却仍旧能感受到袁方身上彻骨的寒意。
我们不觉得热,没有汗液,这都是很真实的体征,可是温度计又没有变化,还是高温,那我们为什么不觉得热,反而感觉冷呢?
这一下,我们就奇怪了。
明明温度正常,那我们感受到的刺骨寒意,到底是从何而来?
我想了想,说:“医生怎么说的?”
“医生说不知道……他让我回来安排后事。”
袁方的语速依旧迟缓。
他的面色缓缓几度变化,一帧一帧的,露出惊恐,颤抖,恐惧,这几个表情交替,足足过去了十几秒才表现完。
像是那一股冻彻骨髓的寒冷,让他的灵魂都变得迟缓。
他说:“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不想死……我半个月前的一次高烧,畏寒,躲在被窝发抖,伴随高烧褪下,却没有变得不怕冷,而是越来越寒冷……我的动作,我的意识越来越迟缓,我怕……我怕我有一天,会一个抬手,足足一个上午,我举起左脚,就是一个下午,我怕……我会永生。”
纹阴师 第四百四十四章 律师英雄
永生?
我僵硬了一下。
我说:袁方先生,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这算是一种另类的永生,我的时间流速变慢了,我思考的时间变长了。”袁方缓缓的说道:“有句话,叫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我干笑了一下。
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他真的有一天迟缓到一个抬脚到就是一下午,那的的确确是……
世界上最蹩脚的永生。
然而,这个笑话并不好笑,思路清奇。
袁方缓缓的对我说:“我不希望实现这种永生的形态,不过,我觉得我越来越冷了,我太冷了……因为这种寒冷,我的思考,我的动作也越来越慢了,所以,我不想变成这种人。”
我表示能理解。
我听袁方那么一说,对他这个事,彻底起了好奇。
也当然,他说一句话,需要表达的时间太长了,让人心里的强迫症,巴不得逼他语速快一点。
我说:你这个毛病,是怎么发生的?
袁方沉默了一下,缓慢说道:就是发烧。
我没有一丝不耐烦的神色,继续说:“那你这个发烧,是因为什么呢?”
“可能是我过度的思考,过度劳累。”袁方沉默了许久,和我们说起了他的事情。
他说他这个人是一个律师,一向比较热心肠,以前是一个十分热诚,热爱生活的人,下班后,经常参加一些情趣爱好的集体活动。
如果我们半年前的他,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热情洋溢,对谁都温暖和蔼的好青年,一看就能让人产生信赖的那种男人。
我说:“感情你原来还真是一个中央空调,不过从暖空调,变成了冷空调。”
袁方继续说下去。
他说他一直都当爱心志愿者,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加入了一个私人的律师志愿者组织。
“现在的红十字会,那些志愿者爱心机构,都不是那么纯正,或许一开始的本心是好的,不过后来掺杂了太多私心,里面加入了太多利益成分,我们圈内一些懂行的老志愿者,一般都不去那里。”
袁方说他这个志愿者机构是自发性的私人团体,都是十分热情善良,一腔热血的人。
他给我形容了一下这个志愿者组织群,里面的主力主要是律师,然后成员便是环保工人,推销员,大学生,各行业,不以盈利为目的,只要有爱心,谁都可以加入,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成为平凡的英雄。
平常自发性,去一起关爱老人,去做一些群体公益活动,并且去帮助一些受害者,去维权,大家凑钱想办法,一起讨论,里面的律师也会无偿,想办法告赢一场诉讼。
在这个组织里,都是一群有良知,特别好的好人,有很多热情老大哥,也有正在读书一腔热血的大学生。
“我们这里面,讲真的,不是人呆的地方,要持续干下去,是要很大很大的勇气的,这股压力,不是那些黑恶势力,不是那些恶人的威胁,而是自己的心。”
袁方给我们举了一个半年前的例子。
大学里,一堆十分漂亮的双胞胎姑娘,被一个大老板请几个流氓打晕了,带到屋子里,糟蹋了清白,关在屋子里玩了好多天,然后才放回来,两个人都精神恍惚了。
当时他们几个志愿者,在医院里看着两个姑娘身上被凌虐的伤口,看得触目惊心,有几个人都当场呕吐,面色煞白。
那一场官司,很难打。
因为证据不足,那个大老板势力强大,关了那么多天,也没法从被奸污的姑娘身上,收集残液取证。
“当时,那对父母在病房里疯狂的哀嚎,惨叫,抱着两个浑身伤害的女儿,已经变成了两个傻子,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根本没有钱诉讼。”
袁方说到这,抽了抽鼻子,“本来那两个大学生双胞胎,有个姑娘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有一个爱她的男友,双方毕业后一起计划着美好的未来,去深圳工作,然后攒钱回老家买房,生个可爱的孩子,度过这美好的一声,不过这一切,都没有用了。”
我沉默。
袁方说,他们那群人都是一腔热血,当场就气得脸红。
后来他们告了好多次,疯狂收集证据,面对那个大老板的蔑视和嘲讽,心里那个火啊,很多心里脆弱的志愿者,全都气哭了,甚至还被那个大老板给暗地里威胁,走在偏僻点的地方,看准了没有摄像头,就被罩上麻袋,暴打一顿。
这种情况,监控不到一般也没法找,只是鼻青脸肿,涂点药就没事的民事问题,人家是不太会给你大费周章的调查,录个口供就回去等消息。
“不过,我们不怕他。”
袁方狠狠的咬牙,却缓慢的说:“我们几个大老爷们,我们让圈内的妹子们,不要再掺和这件事了,我们几个男人骨头硬,能继续告!那一场足足打了两个多月,转到了省里,终于把那恶人给拉下了马,那一天,下了庭,我们全都哭了……难以置信,我们这一群小人物,竟然把高高在上的恶龙给打倒了。”
我有些震撼,这群牛脾气的人,竟然真的屠龙了。
“那个大老板,他的钱,是我们加起来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我们心里特别的自豪,不过真的太累,太累了,真的,那段时间一出门,就要小心随时承受被人报复,被人敲闷棍。”他叹气。
我一时间,没有能说话。
“那一次过后,很多老人都不干了,很多刚刚加入的大学生,默默退出,我们不怨他们,甚至祝福他们,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命受到威胁,而是接触过太多太多的恶事,触目惊心,他们进来,见过很多恶事,是一段经历,能让他们以后更好的保护自己。”
袁方说:基本上,没有多少个老人能坚持过三年的,因为每天都看着那些被传销组织弄得家破人亡的家庭,被恶人抢劫的受害者,被奸污的女性,被诈骗的老奶奶,大大小小都会去帮,在这种每天看到那么多恶事的环境下,很多人都会有心理疾病。
我叹了一口气。
袁方这一群人一腔热血,十分让人佩服。
他们接触得太多那些暴力,人们常说帮人使我快乐,助人为乐,可是如果在这里,变成了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这个社会还是十分残忍的,现实不是童话故事,弱小的英雄并不像是叙述中那般美好,奋勇的高高举起长枪,就能化身屠宰强大恶龙的英雄。
这一群平凡的英雄志愿者,是一群十分可爱的人,很多人并不明白,当英雄不是光鲜,而是负累。
我觉得挺佩服袁方的。
“兄弟,你真是一个纯爷们!”我给他递过一根烟。
“人在这种环境下,日子久了很多人都有疾病,都基本退出了,我也去看一个心理医生朋友,他跟我说,要好好休养,不要再去主动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当一名正常的律师,别人给钱打官司,不好吗,别去找硬骨头啃。”
袁方接过烟,吸了一口,说:“兄弟……这些年啊,我也想过退出,我的心里渐渐冷淡,我的心凉了,我的热血冷了,见过太多丑恶,麻木了,我没有*了,但我一开始因为伸张正义而当的律师的梦想,却还在。”
“我是主力律师之一,少了我不成,志愿者们都期待我,期待我继续领着他们当英雄,我不能怂,半个月前,我经历了一场很惨烈的官司和变故,我劳累过度,那天晚上回去,我发烧了……现在越来越冷,我的语速变慢了,我的思维迟钝了。”袁方仍旧用极其缓慢的语速对我们说,深深鞠躬:“我不能倒下,我要回应那些期待眼神,所以,请帮助,我重新站起来。”
袁方站起身,叼着烟,十分潇洒扭头缓缓离开了,“不好意思,程老板,我先走了,要回去工作了,我要趁着我还能快速思考之前,再给人多办一点事情。”
我感觉袁方真是一个铁血真汉子。
我扭过头,对苗倩倩说:“看来开业前,我们还得给人办一桩大善事,这样的男人,我不能让他出事了。”
纹阴师 第四百四十五章 最寒不过人心
苗倩倩伸着懒腰,立马说:我们这要开业呢,这事缓缓再说嘛,急什么啊?我们昨天才跑得腿软,半夜累垮才睡的,趁现在休息一会儿,我们过两天开业了,就得累死。
我说这袁方已经等不了了,人家还奋斗在第一线,我们休息什么啊?这个袁方真是一个铁血真爷们,硬气,我们对待这样的爷们,累点没关系。
老实说,这袁方的理想和行为,知行合一,让我肃然起敬。
“真要办啊?你真是一个劳模,要说平常没生意,这一忙起来,什么事儿都赶一块去了,真烦人。”
苗倩倩白了我一眼,也懒得反驳了,鄙视的竖起中指:“我跟你打个预防针,过两天开业了,你别打瞌睡就行了,人不能把自己累垮了,我觉得啊,那个袁方就是把自己累垮了,才变成这样的。”
我说这不还有两天吗?趁早解决了,也不能耽搁,你有什么想法?
苗倩倩的脑洞大,我觉得她想象力特别丰富。
“我也不知道,不过呢,我有那么一个猜测——他的心冷了。”
苗倩倩在沙发上坐着,双手托着腮,眼睛眨又眨的,说:“你不是不知道,发烧的人,畏寒,大热天都能躲棉被里,但他这种暖不回来了,他说他身上正在承受的寒冷,是这个世界最冷的寒冷……那问题来了,最冷的是什么?有句话不是那么说吗?最凉不过人心。”
最冷不过人心。
最凉不过人性。
的确有那么一句话。
我听完了,觉得苗倩倩的思路是很广阔,她的意思是,世界上最冷的是人心,所以这个袁方带给我们的冷,不是物理上的冷,是心凉。
他的心灰意冷,从灵魂层面上感染了我们的情绪?
苗倩倩笑着说:“其实我看过一篇研究报道,人的心理,是能很严重的影响一个人的体温,汗腺,体温,都可以受到到心理暗示的影响。”
“有个很广泛性的心理实验,给人开着风扇,风扇慢慢减小,最后只给听着风扇的声音,哪怕不吹……都会觉得凉爽很多,觉得不热,这就是心理效应,所以有句话叫——心静自然凉,中医上说,人心火燥热,就容易出汗,就是这个道理。”
我楞了一下。
“有人在刺骨寒冬,因为焦急,可以热得汗流浃背,有人在炎热盛夏,碰到让人心冷的事情,整个人瑟瑟发抖。”
苗倩倩呲呲的笑了几声,说这个袁方,就是在夏天里发抖,别人是凉一会儿,他应该是凉透了……随时都处于这种一直“瑟瑟发抖”状态,他的心太冷了。
“我觉得,他接触太多人性最恶,最寒冷的事情,每天没有一丝美好和幸福,每天都看那些人心的歹毒,足够让一个人心里产生疾病,他的灵魂被那股人性的恶意,寒得没有边了,却还在坚持,就像是一个人在寒霜大雪中坚持行走,被冻得哆嗦,还在坚持的走。”
她的话很含糊,不过我听懂了。
一个人的过于强烈的情绪,是能够外放的,因为人有一个器官——犁鼻器,五感外的第六感,能嗅到情绪。
一些人,看起来热情洋溢,那股热情的气场,能感染其他人,灵魂透着火热奔放,那种人都很具备领导能力。
我想,如果陈天气在这里,应该能用她的鼻子闻到袁方身上,能把她鼻子冻结,结白霜的一种渗人骨髓、寒入灵魂深处的冷。
我转头问苗倩倩说:“一个人的心灰意冷,真的有这种程度吗?我们正常人的犁鼻器已经几乎退化了,都能嗅到他身上那么冷的寒意。”
“那可不一定不可能——绝望、坚持、绝望、再坚持,那就是无止境的绝望,一个正常人或许倒下了,不过如果意志坚定,可不一定会倒下,一直奔走在寒风中,你忘记之前的程教授了吗?他每分每秒承受死亡痛苦,不是还在坚持?一样的道理嘛。”
我楞了一下,这个袁方的冷,原来是发指内心的心寒,都给我们这些周围人的灵魂,影响到了情绪,心里凉飕飕的。
她对我说:“我觉得,他不仅仅是经历了太多人性的一切恶,只怕他还碰到了让他深受打击的事情,彻底的让他的心凉了,我们去打探一下袁方的事儿。”
我表示明白,看来,这个事情还真是不太简单,我们得查一查袁方了。
如果是其他人,我或许会找时间推迟再办。
但眼前袁方这个事,太紧迫了,我不能让他冷心,透彻心凉,感受世态炎凉,我们得帮他,让他感受到温暖。
我和苗倩倩在店里说话扯淡的功夫,又慢慢冒热汗出来,这天气真是盛夏,没有袁方给我们带来那股渗入人心的寒意,中央空调走了,实在难受,我们两个出了门,按照地址,转了好几圈,到了袁方的小区里。
在三楼的303门牌。
不过,袁方不在家里,我们到对面的304——袁方的邻居敲了敲门。
本来,我们只是抱着试探性的态度,可我们对着开门的老奶奶说了来意,表明我们是袁方的主治医生后,老奶奶十分热情的拉着我们进屋,坐在沙发上。
吹着凉飕飕的空调,老奶奶热情的递过了水果,对我说:“医生啊,求求你们一定要救一救他,太可怜了。”
我心说那个袁方肯定是对我们有隐瞒的。
老奶奶叹了一口气,说袁方这个大小伙子,也住在咱们这个小区十几年了,我看着他长大的,一直是个好孩子,但好人没好报,这种事情任发生在谁身上,都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我说什么事情呢?
老奶奶说:他谈了五六年的女朋友,给他绿了好大一顶帽子,我早就说,那叫个晓晴的,不是好人,眼里势利着呢,这人啊,当初来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不是什么好东西哟!真是个不太正经的女人,供不起这尊大佛。
老太太拉着我们,递过了水果,给我们讲起了袁方家的事情。
这袁方从小就是一个很正直,热血的青年,不过他大学上认识的女朋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袁方的老婆晓晴,是干跑业务员的,经常接触的客户比较多,和袁方这个律师一样能说会道,拥有很好的口才。
苗倩倩插嘴说道:“跑业务的女性,不是嘴巴利索就能成事的,咱中国的人情世故,很多单子都在酒桌上签下,都得陪客户喝酒,喝了酒还得请客户去大保健,当然那是男性的,而一些女性的业绩更高,因为那种嘛……就是那种嘛。”她说着,脸刷一下羞红了下来。
苗倩倩这个老司机,在老婆婆面前装得相当清纯。
“对哟,小姑娘你很聪明。”老太太说:我们这些街坊邻居,老早就看出那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了,打扮得那么妖艳,那衣服露的,那高跟鞋,在阳台上挂着花哨花边的内衣内裤,看得我一个老太婆都面红耳赤的,那布料又少又骚,里头的衣服穿成这个,是给谁看啊?
“他一个好好的律师,娶的什么风骚老婆啊?这不,半个月前,出轨了,闹了好大的一场呢,我在隔壁……都能听得到骂架的声音,吵得厉害,这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这清官,也难断家务事。”老太太给我们啰嗦着,给我们讲起了那天触目惊心,让袁方发高烧的事儿。
纹阴师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夸父逐日
那天,袁方终于忍不住问自己的老婆,问她是不是在卖,在陪客户上床。
“卖?对啊!我是在卖,但我卖怎么你了?看不起我?”晓晴破口大骂,也爆发了,指着袁方的鼻子大骂,“去你娘的清高,就你当律师的那几个钱,我们家老早就揭不开锅了!我不去干活,就你那份钱,有用吗?”
她指着袁方的鼻梁骂:
“看看你,一天到晚干没用的活儿,找硬骨头啃,还三天两头被暗地里威胁,还被打,你看看其他的律师,哪个不是富得流油?你那些当年学法律的高材生同学,哪个不是早早就盖了大房子?我和你还挤在这破地方,捡着你爸妈留给你的破房子,你看看你——有出息?你有能耐?”
晓晴的破口大骂,让袁方一下气得脸红,一言不发。
“你吭声啊?你骂我啊?你特么的怎么不说话,没出息的东西!”
晓晴拿起炒好的菜,就往袁方身上泼,他挺拔的黑色西装,锃亮的黑皮鞋,都染上的污秽和菜油。
她说:“你给我滚犊子!连自己的老婆都罩不住,你还有个屁的理想!热心肠,还爱管闲事,自己的活儿都忙不过来,我跟你说,我还要卖!我还要陪客人上床,办一单生意,提成比你一个月的狗屁收入还多,我陪客人上床,被骑在身上,又不会少一块肉,我开心,我得意,你呢?整天被打得头破血流,还去缝针,少了不知道多少块肉,钱都没有一分,我给你说,去你狗屁的理想,这样的鬼日子——老娘不干了!”
晓晴一边疯狂咒骂,一边扭头踩着高跟鞋,摔门而出,蹭蹭蹭的走了。
袁方默默的站在客厅,看着自己老婆离去的背影,呆滞了许久,才低头,默默用手擦了擦黑色西服上的油渍。
他把衣服脱下,放到旁边的洗衣机里,然后拿起扫把和拖把收拾好客厅,默默的重新煮了一桌子热腾腾的菜,等晓晴生完气,重新回来一起吃饭。
不过开着门,等到凌晨十二点,他已经知道,人已经不回来了。
他叹了一口气,沉默的吃完饭,把碗刷完,然后上床睡觉。
那天晚上,他发着很高的高烧,哪怕是盛夏,整个人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卷缩成一团。
他满脑子,都在回想着自己是对是错……
这时,如走马灯一样闪过很多画面,平日里那法庭上,人性的恶,残忍的眼眸,那被摧残的少女身体,那血腥的尸骸现场,那房地产老板狰狞的笑,太冷了,他越发的冷了,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他跟我说,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要被冷死在那冰天雪地中,在被窝里活活冻死,不过,他爬了起来,因为他还有事没办。”
老太太跟我说:“他第二天,穿上西服,再次笔直的站在法庭上,进行辩护,只是他的话,开始不利索了,他的思维,开始缓慢了……”
“请你们,一定要帮他,他是一个好孩子。”老太太深深鞠躬。
我们连忙把老太太扶起来,说这个忙肯定是要帮的。
老太太摸了摸眼泪,说那个孩子,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他有一天晚上,醉醺醺的回来,跌坐在我304的门槛口,一手拿着啤酒瓶,一手痛苦的攥着自己的心脏,大声说:
阿婆啊,我的心,凉了!它凉了啊!……这世界上的人,总是渴望被读懂,又害怕被看穿,最后变得患得患失,不会再对任何人任何事充满热情,心终究是会变冷,我们这代人,活的不像自己,活的太难过了,活的太孤单,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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