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未知
徐北游神情越发凝重,按照上官青虹的说法,剑气凌空堂中包括赤丙在内共有四位剑师反对自己,如今长辛剑师已死,那么就还剩下三人。
以宋官官的境界修为推论,这三人必定都是人仙境界以上,就算宋官官和张安联手对付一人,自己府上的两名鬼仙高手再联手对付另外一人,说到底最后还是自己要跟赤丙一战定胜负。
胜负几何?
生死又几何?
徐北游杀意隐动,赤丙不是自己遇到的第一块拦路石,也绝不是最后一块拦路石,但不管是谁,只要挡自己的路,那自己就不吝于杀人。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二十一章 双剑师恶客登门
就在此时,前府的门楼上忽然出现了一男一女,年纪都在四十岁以上,在这种时候格外显眼,男子背后负剑,气态沉凝,女子身着织锦长裙,腰佩双剑,身后拖曳着两条飘逸缎带,神态清冷。
两位人仙境界的高手。
剑气凌空堂,年庚剑师。
剑气凌空堂,宸壬剑师。
男子剑师伸手拔剑,剑指一众护卫弟子,朗声道:“徐北游何在?剑师年庚今日问剑,还望不吝赐教!”
因为徐北游提前吩咐的缘故,前府内的护卫弟子没有任何迟疑,甚至不等年庚把话说完,就已经有无数剑气朝他激射而去,好似狂风骤雨。
年庚剑师淡然一笑,手中长剑横于胸前,单凭自己含而不发的剑气便将所有敌对剑气悉数挡在身前三丈之内。
与此同时,女子剑师宸壬则是身形倏忽而动,瞬间来到张安面前三丈外,腰间双剑更是已经有一剑出鞘,如同电芒一般刺向张安的咽喉。
宸壬剑师是毫无疑问的人仙境界,而张安却只有鬼仙境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张安实在想不出自己如何才能挡下。
不管是早有预谋也好,还是顺手为之也罢,宸壬剑师这一剑若是功成,那就几乎是彻底打乱了徐北游的部署安排,毕竟如今正是张安负责统领前府的一众护卫弟子。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把纸伞自张安身后探出,然后啪的一声撑开,好似一面盾牌,挡下了这一剑。
一名青衣女子自张安的身后缓步走出。
宸壬剑师嗤笑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黄毛丫头。”
来人正是宋官官,她收合起纸伞,面无表情道:“你们背叛少主,罪该万死。”
宸壬剑师脸上的讥讽意味更浓,“就凭你?若是再过十年,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可在当下,要死的人恐怕是你!”
话音落下,宸壬剑师踏步向前,手中长剑带起一阵凛冽罡风,直刺宋官官。
宋官官面对这位剑气凌空堂排名在自己之上的宸壬剑师,身形翩然一转如穿花蝴蝶,险之又险地避开这一剑,握住伞柄,以伞作剑,手中纸伞轻飘飘地指向宸壬剑师的太阳穴位。
那次她曾以步步生莲之法躲过叶罪的镇压厌胜符篆,这次则是躲过宸壬剑师的一剑,烟尘骤起骤落,地面上出现九朵莲花状纹路。
宸壬扯了扯嘴角,反手握住腰间第二把佩剑出鞘,轻描淡写地挡下了宋官官的纸伞,然后一脚轰然踩地,踏出一个大坑,第一把佩剑再次斩出,剑气如弯月激射向宋官官,两人之间的青石地面瞬间被撕裂出无数裂痕,让周围的护卫弟子不得不向四周散去,生怕被殃及池鱼。
坚硬青石尚且如此,未入鬼仙境界的血肉之躯又岂能抵挡?
宋官官脚下一点,身形急急后撤,再次差之毫厘地躲过这道剑气,阴柔的无生剑气没入她身后的一面墙壁,悄无声息之间墙壁寸寸碎裂。
宸壬冷冷道:“好一个步步生莲,逃命的本事倒是一流。”
宋官官没有说话,手中纸伞向前一递,纸伞好似一盏青莲缓缓绽放,伞面一旋,十二支珠尾各自散出一道剑气,结而成网,激射向宸壬的面门。
宸壬一脸冷笑,黄毛丫头学了几式剑三十六就真当自己能越境而战了?手中终于是双剑齐出,剑上缭绕剑气化作实质剑芒,一竖一横,直接将宋官官的剑网撕成粉碎。
比拼剑气,说到底还是比拼各自修为的高低,宋官官虽然资质极好,年纪轻轻就能距离人仙境界只有一步之遥,但比起宸壬剑师这种积年人仙终究还是稍逊一筹。
这一筹差距放到斗剑之中,便是生死之隔。
宸壬手中双剑与宋官官的纸伞正面相击,好似军阵厮杀之间的骑兵硬撼重步兵方阵,铿锵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宋官官的纸伞不断开合开阖,或攻或守,但总得来说还是守多攻少,渐渐地更是变为完全守势,好似被骑兵围困的步军,根本没有反抗余地,唯有死守一途。
旁人观战,只看到宸壬剑师的双剑交错狂舞如缭乱百花,宋官官手中纸伞则是不断平添伤痕,最后终于是承受不住宸壬剑师的剑芒,伞面寸寸碎裂,只剩下一把光秃秃的伞柄。
宸壬剑师丝毫没有留情的意思,趁势一剑刺向宋官官的咽喉要害,势要将这个昔日的同门同僚斩杀于此。
宋官官手持伞柄且战且退,向后退出十余丈,宸壬剑师便仗剑欺身向前十余丈,裹在剑芒中的双剑如同毒蛇吐信,始终不离宋官官的周身要害。
宋官官一咬牙,猛地从伞柄中往外一抽,竟是抽出一把细长窄剑。
她不过是二十许岁的年纪,却能在不近人情的剑气凌空堂中立足,无疑是在剑道一途有着极高的天赋,女子阴柔,不太适合至刚至猛的霸道剑,故而她走的是诡道剑路数,对上同样是诡道剑的宸壬剑师,她所欠缺的仅仅是境界修为而已,若是单以剑术相斗,鹿死谁手还真是犹未可知。
宋官官的窄剑如同一尾灵蛇,虽然没有毒蛇的獠牙和蟒蛇的蛮力,却在灵活变化上更胜一筹,堪堪挡住了宸壬剑师的攻势。
反倒是宸壬因为久攻不下的缘故,越发心浮气躁,剑势略有散乱之象,被宋官官抓住时见招拆招,略微扳回一些局面。
另外一边,剑气凌空堂内排名还在宸壬剑师之上的年庚剑师更是如入无人之境。
剑宗弟子尤为擅长剑阵合击之术,剑宗共有剑阵一十三种,除去需要一百零八人、三百六十五人、九百六十人、一千二百人等几种大型剑阵,其余几种剑阵中以三十六人的天罡剑阵最为出名,攻守兼备,不输道门的三十六人紫薇北斗阵。
剑气凌空堂之所以定员三十六人,最初就是因为方便布此阵法,若是巅峰时的剑气凌空堂,由三十六位人仙境界布下此等剑阵,地仙十楼之下的高人也要被困其中,若是再能有一位地仙高人亲自主持阵法,那么绞杀地仙高手也非妄言。
此时前府中布下的就是三十六天罡剑阵,三十六名一品境界的剑宗弟子,三十六把精金佩剑,被剑阵合力一处,剑气充沛缭乱,开山裂石,可年庚剑师身为剑气凌空堂十二剑师之一,自然也对三十六天罡剑阵了如指掌,对此怡然不惧,以手中单剑迎战,步入剑阵之后好似闲庭信步,见招拆招,每每都踏在阵势变幻的节点之上,大有万军从中过刀剑不沾身的意思。
饶是有人能侥幸攻到年庚剑师的身上,也是被他的护体气机挡下,不痛不痒。
剑阵也好,幻阵也罢,归根究底都离不开一个“阵”字,唯有生出变化,方能称为阵。
可年庚剑师对于天罡剑阵的熟悉程度还在这些剑宗弟子之上,诸般变化了然于心,这剑阵又能奈他如何?
在他看来,这些所谓的剑阵不过是徐北游用来消耗自己气机的手段而已,真想用这些过家家似的把戏拦住自己,无疑是痴人说梦。
站在剑阵外的张安面陈似水,死死盯着正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的年庚剑师,一咬牙,手执短剑迎了上去。
与此同时,在她身旁的两位鬼仙高手也随之拔剑向前。
剑宗律令,可战却畏而怯战者,是为二等大罪,当受断手之刑罚。
与徐北游的设想稍有不同,宋官官独自一人就挡住了宸壬剑师,而年庚剑师这边,则变成了三名鬼仙境界加上三十六名一品境界组成的天罡剑阵联手对敌。
即便是年庚剑师,见此情景后也不得不暂时停下前进的步伐。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二十二章 剑客的剑杀人剑
前府的死战喧嚣,愈发衬得后府的宁静有些诡异渗人,竟是不闻半声鸟鸣虫叫。
徐北游独立于后府庭院正中位置,身形挺立,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只有平静神色,不见半分担忧慌乱。
少顷,四周忽然响起破空声响,只见四面八方不断有持剑之人出现在墙头上,人人身着素白麻衣,脸覆黑色面具,或是腰间佩剑,或是背后负剑,隐隐将徐北游的所有退路全部封死。
最后则是一名手持漆黑大剑的魁梧汉子破墙而入,他整个人笼罩在一身严丝合缝的铁甲之中,每走一步都感觉地动山摇一般,面容虽然隐藏在铁面之下让人看不真切,但身上那份狂傲气态却是与赤丙有五分神似。
铁甲人提剑指向徐北游,简洁明了地说了一个字,“杀!”
墙头上的所有剑士瞬间一起而动,拔剑术整齐划一,对徐北游形成前后左右四面夹击之势。
徐北游没有作声,只是按住腰间天岚剑柄。
拔剑,刹那芳华。
只见一道剑光璀璨,刹那之间照亮了夜色下的庭院。
拔剑是为了出剑更快,出剑更快是为了让对手难以防备。
拔剑即是杀人。
剑光一闪而逝,徐北游仍旧站立原地,在他前后左右位置各倒伏了一具尸体,均是一剑封喉。
滴答一声。
一滴血滴从天岚的剑尖上缓缓滑落,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竟是清晰可闻。
徐北游单手举剑过肩,雪亮剑身上倒映出他的冷峻侧脸,一抹血流沿着剑锋缓缓淌下,最后从剑尖上坠落地面。
滴答,滴答,滴答。
死的是剑气凌空堂弟子,杀他们的是剑气凌空堂主人。
这是一场彻底撕破面皮的内讧对杀。
赤丙当然没想着用这些剑气凌空堂弟子就能杀掉徐北游,他只是想用他们的性命来试探徐北游的深浅,或是消耗一些徐北游的气机。
换而言之,赤丙并不想与徐北游公平较量,他只是单纯地想要杀死徐北游而已,无论是采取哪种手段。
剑气凌空堂做得就是脏活,放弃自身优势去追去所谓的公平,这不是剑气凌空堂的风格。
越来越多的剑客翻过墙头,跃下屋顶,出现在徐北游的面前。
三人结成三才剑阵,九个三才剑阵再组成大九宫剑阵,整整二十七人朝着徐北游压了过来。
一人一剑独战的徐北游默念两字,“剑三。”
一剑递出,只见得天岚剑气汹涌,随之便是无数剑气交织如网,地面上出现道道沟壑,比起当初徐北游在西河原古战场上对付阴兵时所用的剑三,实在是高出太多的境界层次。
剑三号称是覆天网而不漏,便是以剑气结成一张恢恢天网,剑气所覆之处,无论活人死物,只要挡不住剑气,生灭就在剑主的一念之间。
徐北游的这式剑三直接将二十七人全部笼罩其中,其中剑气交错往来,仿佛无穷无尽。
二十七人组成的大九宫剑阵自然巧妙无比,可徐北游却是近乎蛮横地以力破巧,让本该是困人绞杀的剑阵变成了被困的对象。
不过来往三波剑气,大九宫剑阵就已经有些运转凝滞。
徐北游抓住一处破绽,仗剑入阵,整个人如同一缕清风与一名当先的剑客擦肩而过,然后便是一抹刺目血色闪过,这名剑客的上半身与下半身缓缓一分为二。
徐北游的剑太快,也太锋利,这名剑客竟是没有第一时间感觉到疼痛,直到他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才惊觉自己的下半身还站立在原地。
一时间,剑客的惨嚎声不绝于耳。
另外一名剑气凌空堂剑客面无表情地一剑刺下,给了他一个痛快,也给他一个解脱。
徐北游已经回到了原地,天岚斜指地面,剑锋上的鲜血涓涓流下,在地面上汇聚成一个小小的血泊。
死了一人之后,大九宫剑阵愈发凝滞不畅,其余剑客心知不妙,想要变阵,但是身后的首领却一直没有开口,谁也不敢擅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朝徐北游冲杀过去。
虽然徐北游的手段狠辣,但这些剑气凌空堂的剑客也不是第一天踏足江湖的雏儿,身在剑气凌空堂中,谁还没见过点血腥?甚至不少人被徐北游此举激起血性,完全不顾自身,每一剑都是搏命的架势。
如果实力相差不大,拼命自然有用,可如果实力差距太大,拼命就成了枉送性命。
徐北游不紧不慢,好似庖丁解牛,要一点点地将这个大九宫剑阵完全肢解,他再次入阵之后,多是身形腾挪,可一旦出剑那就必然要带走一条性命,十余剑之后,整个大九宫已经是支离破碎。
一直在旁边观战的铁甲人终于是按耐不住,在徐北游出剑再杀一人的间隙,猛然跃入阵中,挥舞手中大剑朝着徐北游当头斩下。
徐北游不惊不惧,一直空闲的左手反手握住腰间却邪,一剑划出个好似弦月的惊艳弧度。
剑气瞬间绵绵不绝。
徐北游又岂会忽略这个形象如此扎眼的剑气凌空堂剑士?
只见徐北游手中双剑上的剑气一涨再涨,隐隐有剑气转为剑芒的趋势,一剑挡下铁甲人的偷袭一剑这还不止,天岚又是趁势追击,一剑直斩他的胸口。
徐北游的两剑无非一横一竖。
横为守,竖为攻。
正所谓大巧不工,能直刺杀人,又何必摆弄出那么多的花哨招式?
一剑无功的铁甲人怒喝一声,双脚踩踏在地面上,摆出架势要硬接徐北游这一剑。
两剑相撞。
一声炸裂声响。
徐北游身形随风摆动,好似风中的断线风筝,实则却是将劲道尽数化解。
反观铁甲人,膝盖以下已经完全陷入地面,握剑的双手虎口碎裂,鲜血横流。
徐北游飘摇落地,双剑随意挥洒,剑气缭乱。
鲜血四溅。
又是横尸数具。
徐北游的鞋底已经被鲜血浸染为血红一片。
他持剑行走如闲庭信步,随意挥剑,已经不成阵势的剑气凌空堂剑客根本难以抵挡,眨眼间又有三人伏尸于徐北游的身前。
此时已经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其余的剑客肝胆欲裂,再也不敢上前白送性命,但是徐北游却不想放过他们。
以剑七御剑,身随剑走,形如鬼魅,出剑必杀人。
徐北游不喜欢无所谓的杀人,但是该杀人的时候也从不吝于杀人。
无论用何种华丽辞藻修饰,剑永远是凶器,剑术也永远都是杀人术。
不长的时间之后,二十七名剑客尽数授首,无一幸存。
徐北游将却邪随意地插在一具尸体上,然后从袖中甩出一方白巾,缓缓擦去天岚剑身上的鲜血。
还温热的鲜血很快就将白巾浸透,雪白中慢慢透出殷红,让人不由联想起冰寒落雪中的傲然红梅。
去年,一位背剑匣的老人曾对徐北游说起过,杀人,尤其是用剑杀人,那也是讲究意境的。
剑客的剑,就好似歌者的歌、舞者的舞、文人的笔、和尚的经轮、道士的典籍,都该是雅的,不该是俗的。
什么时候杀人能杀出风雅的味道,那就表明你在剑道一途上已经有所小成,何时再返璞归真,那便是大成。
最后老人喝了一口酒,洒脱说道,喝不完的杯中酒,割不尽的仇人头,人未尽,杯莫停。
徐北游将白巾扔在一名死不瞑目的剑客的脸上,重新将天岚归入腰间鞘中。
徐北游站在这满地尸体中间,左手握住却邪,右手按住天岚剑柄,喃喃自语道:“师父,徒儿的剑道可算是小成了?”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二十三章 靠人终不如靠己
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鲜血流淌。
铁甲人怒吼一声,将双脚从地面下拔出,举剑朝着徐北游横冲而来。
徐北游将手中却邪挽出一个剑花,然后一剑下压。
铁甲人横剑格挡,整个人直接被压倒在地,站不起身来。
他竭力抬起头,咬牙问道:“为什么?”
徐北游反问道:“什么为什么?”
铁甲人猛地拔高了声音,近乎是怒吼道:“为什么你我同是鬼仙境界却相差如此之大?我每天练剑十个时辰,你整日养尊处优,凭什么比我强这么多!?”
徐北游笑了笑,道:“有些事就是没有道理的,凭什么萧元婴十岁就能入人仙境界,有些人却今生无望修道一途?凭什么道门掌教秋叶长生有望,寻常百姓却是活到七十岁也是奢望?这种道理等你死了去问老天爷,看他会不会告诉你。”
铁甲人怒不可遏,直接是就一剑横扫徐北游的双腿,却被徐北游轻描淡写地一脚踏住剑身,动弹不得。
徐北游淡然道:“你不行,得让你的主子出来才行。”
——
张雪瑶今天回到了她许久不曾回来的张府,按照规矩来说,这儿才是她的府邸,东湖别院只能算是别院而已,只是她不喜欢将自己拘束在江都城中的坊市之间,而是喜欢那座不用开门也可见湖的别院,湖水的氤氲水汽弥漫其间,更能让她的心境平和。
张雪瑶仍旧是穿着那身雪白丧服,行走在曲折的廊道中好似夜色中的一抹幽影,在她身旁与她并肩而行的不是李青莲,而是一名老人,上官青虹。
“三十年前,我和仲谋还住在江都城里,他住在公孙府,我住在张府。”
张雪瑶说道:“老赤丙死后,仲谋在那儿见了老赤丙的弟子一面,并在后来让那年轻人接了老赤丙的位子,成为新任的赤丙剑师。我没见过那年轻人,但从后来的一些事情上却能窥其一二,实在不是个甘居人下的性子。”
上官青虹问道:“既然你知道这一点,提早出手把他除去就是了,难道不怕宗主的弟子折在他的手中?”
张雪瑶摇头说道:“我能护北游一时,难道还能护他一世不成?今天他面对人仙境界的赤丙,我自然可以出手,可等他踏足地仙境界面对秋叶时又该谁来出手?”
上官青虹稍稍沉默,喟叹一声道:“倒也是这么个理,只不过我很喜欢这个有些意思的年轻人,不希望他过早地夭折。”
张雪瑶笑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北游他未必会输给赤丙。”
上官青虹望向公孙府所在的方向,感慨说道:“剑宗修士难长生,这几乎是一个魔咒,老宗主和宗主都没能逃出窠臼,我这些年来也颇有力不从心之感,今生无望长生不朽,渐有生死之感悟,倒是少了许多年轻时的戾气,多了几分平和之气,看待后生晚辈时,总是不再想着去扼杀他们,反倒是有几分由衷的欣喜之情。”
早年时候的上官青虹可不是如今这副样子,那时候的他将诡道剑臻至极致,自身心性也因为剑意影响而邪乎得厉害,但凡对敌都是不择手段,若是遇到资质根骨不错的年轻人,别说提携指点,不痛下杀手就已经是大发慈悲。
只是中年时遭逢剑宗大变,晚年的上官青虹却是有些看破红尘之感,渐有淡泊出世之意,心态转为平和,也正因如此,他才能由诡道剑转为仙道剑,境界修为再次突破。
张雪瑶低头思量了一会儿,道:“如果北游败了,那么就请上官师兄出手救下他的性命,只是如此一来,他就不能再去继承仲谋的衣钵。”
上官青虹笑道:“无妨,若真是如此,老夫将自己的衣钵传给他便是,入世转出世也未尝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张雪瑶看了一眼头顶上深沉的夜幕,说道:“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人人走,说到底还是要靠自己。”
——
此时的公孙府,除了大门前的两个大红灯笼,再无一盏亮着的灯火,乌云遮蔽了漫天的星斗和皎皎月光,只剩下漆黑一片。
府外空旷无人的街道上,有一名高大身影缓缓行来,直到距离公孙府的墙壁不足一丈时才缓缓停下脚步。
他低头站在墙壁前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自语道:“有点意思。”
接着,他伸手拔出背后的赤色大剑,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那堵高墙,以及高墙后的那座府邸。
在很多年前,这座府邸以及府邸里的人,对他而言都是高高在的、不可企及的大人物,他却从没想过,多年后的今天,他会以这种方式重新回到这儿,并且还要杀死这座府邸的新主人。
世事难料。
赤丙很是随意地一挥手中大剑,剑锋落下,坚硬的墙壁如同豆腐一般被切割开来,甚至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赤丙缓缓握紧剑柄,赤色大剑仿佛与他整个人连为一体,赤红的剑锋在深沉夜色中很是刺目,仿佛下一刻就要燃烧起来。
这把赤色大剑,据说当初在铸造的时候掺加了一些极为稀有珍贵的火精石,于是便带了一丝火性,剑身更是呈现出罕见的火红颜色。
这把剑陪伴了他很多年,在他的手中杀了很多人,无论是道门还是暗卫府,都曾有人死在这把剑上。
赤丙自己都有些分辨不清,剑上的赤红到底是火还是血。
但不管是什么,他都坚信今晚将会再次沾染上新的鲜血。
赤丙沿着墙壁上被切割出的豁口走进了公孙府。
——
徐北游仍旧站在院子中,就像刚刚前不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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