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未知
虽然徐北游提前换了一身洁净衣衫,但一头白发仍旧扎眼无比,所以他没有按照正常规矩走过城门,而是直接高来高去地飞入城中。
临行之前,他曾专门针对此行要见的人做过一些功课,对于每个人都有一番大致了解。
萧去疾本身并不如何出彩,其父亲也是英年早逝,并无太多建树,可他的祖父萧公鱼却是大大有名。
萧公鱼是武祖皇帝萧烈的堂弟,太祖皇帝萧煜的堂叔,早年跟随武祖皇帝起事,执掌东都兵马大权,在萧皇入关南下时,萧公鱼迫使郑哀帝秦显开城相迎,后又跟随萧皇参加了定鼎一战,功勋卓著,在大齐立国之后被封为上柱国、太子太傅、特进光禄大夫、梁武郡王,乃是早年间支撑萧氏宗室的柱石人物。
那时候的萧氏宗室大致可以分为三派,魏王萧瑾自成一派,虽然仅仅只有一人,但势力最为庞大,甚至要让皇室忌惮三分。后建萧氏最为弱小,却也最为抱团,以灵武郡王萧疏为首,至于剩下的东都萧氏,与皇室关系最近,诸事均是以皇室为马首是瞻,以萧公鱼为中流砥柱。
待到当今皇帝继承大位时,萧公鱼和萧疏这些老臣陆续离世,东都萧氏一盘散沙,后建萧氏则以萧疏之子萧摩诃为首。
可怜当年也是大权在握的梁武郡王,在传到萧去疾这一代时,已经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空头郡王,甚至已经无法在帝都中枢立足,不得不退回封地。
徐北游进入洛阳城后,没有急着去郡王府,毕竟神都乃是豫州暗卫府所在,他不敢断定端木睿晟在这儿还有没有后手,先前的北禅寺之事,算是让徐北游真正见识了一番暗卫府的手段,他可不想阴沟里翻船,死在灭神箭和火雷子之下。
再者说,豫州暗卫府都督佥事羊师何也绝非易与之辈,据说他精擅于一种近乎于“言出法随”的秘术,可以惑人心神,曾经单单凭借“言语”之力便让一位心境有缺的人仙高手自残而亡,虽然徐北游以心性见长,但他也不敢确保自己能完美应对。
徐北游来到一处寻常的巷弄中,一步一步缓缓而行。
……
梁武郡王府位于神都的中心位置,论大小不说与魏王府和齐王府相比,就是比起灵武郡王府也去之甚远,不过这座王府却是别有洞天,内里精致非常,被誉为神都十景之一。
整日里无所事事的萧去疾今日正在王府后府的一座凉亭中,沐浴着午后的温煦秋风,昏昏欲睡。
已经服侍过三任郡王的老仆匆匆赶到凉亭外,对着正在凉亭中侍候的几名女子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待到侍女们离开此地之后,老仆悄然走进凉亭,轻声道:“殿下。”
正在闭目假寐的萧去疾没有睁眼,问道:“老王,有什么事?”
老王低声道:“咱们安插在暗卫府中的人传来消息,说那位剑宗少主前日已经离开汝阳府,如果他直接往神都而来,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到了。”
萧去疾猛地睁开眼睛,语气颇为复杂道:“剑宗少主徐北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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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继续说道:“还有消息说,这位徐公子在汝阳府中被暗卫府伏杀,偌大的北禅寺毁于一旦,不过徐公子却是安然无恙,后来还一路追杀,将伏击之人全部斩杀。”
“一个人?”萧去疾的脸色凝重。
“一个人。”老王面沉似水,身为王府内的第一高手,他自然知道这其中的沉重分量,五十弩手,三十缇骑,一位应该是地仙境界的暗卫府大高手,再加上其他尚不明确的诸多因素,击杀一位地仙境界绝不是痴人说梦,可即便如此,却是一个惨败亏输的下场。
“那位徐公子如今该有几重楼的境界?”萧去疾突然问道。
老王无奈叹气道:“差不多应该是地仙四重楼或者五重楼的境界吧。”
萧去疾脸上神色复杂,忍不住感慨道:“才短短两年啊,这位徐公子就莫名其妙地登临江都了,不是说想要踏足地仙境界要历经千难万险吗,怎么到了他这儿就像闹着玩似的?”
他好奇问道:“老王,你可知道他是怎么攀升境界的?”
老王摇头道:“老奴不知,不过想来应该是剑宗秘法,举全宗之力倾注在徐北游一人身上,所以才能有两年连跃十二境界的壮举。”
萧去疾啊了一声,“这岂不是一场豪赌,若是徐北游能不负厚望地成为下一个大剑仙上官仙尘,那自然是大赚特赚,可若是徐北游不幸中途夭折,岂不是要亏到血本无归?”
老王点头道:“的确是一场豪赌,不过也是剑宗走投无路之后的无奈之举,自从剑宗宗主公孙仲谋身死之后,剑宗就成了旁人眼中的软柿子,先后有慕容玄阴、镇魔殿、张召奴等人虎视眈眈,张雪瑶一人怕是孤木难支,当下剑宗唯一的出路就是依附于我们朝廷,徐北游此人,既有当朝韩阁老做义父,又有公主殿下的青眼,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也值得剑宗在他身上下注,来一场豪赌。”
萧去疾毕竟是宗室出身,并非真正的草包,自小耳濡目染之下,对此也有一番自己的见解,他慢慢说道:“剑宗这步棋是走对了,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下赢这盘棋,来一个柳暗花明,还要看他们的造化如何,老王,若是那剑宗少主找上门来,你说咱们见还是不见?”
老王身子微微前倾,轻声道:“一切都听殿下吩咐。”
萧去疾自言自语道:“平心而论,我是喜欢剑宗更甚于道门,甚至还有点讨厌道门,可是要说如今的形势,剑宗分明是被人家屠掉了大龙,只剩些许残子,怎么看都是个必输的局面,除非是对手自出昏招,否则断无胜理。”
老王忽然说道:“如今的道门一片乱象,掌教真人的三大弟子分成三大派系,为了一个首徒之位争得不可开交,甚至将其党争置于整个道门之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说到这儿,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叹息道:“就是可惜了杜海潺,被当成一枚弃子,偌大的江南道门四分五裂,若是杜明师在天有灵,怕是要被气死。”
萧去疾眼神一亮,“如此说来,道门在这段时间里还真是昏招不断,那我们倒不妨见一见这位剑宗少主。”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二十六章 梁武郡王萧去疾
徐北游在神都城内走了整整半日的功夫,一直到深夜时分,终于是走完了小半个神都城,来到梁武郡王府邸的后门处。
未等徐北游叩门,里面已经有人主动开门。
徐北游猛地向后倒退一步,望向门内。
此时的门内只有一老一少两人,年轻人身着一袭蓝色蟒袍,腰束玉带,头上金冠镶嵌有六颗熠熠生辉的硕大东珠,相貌英俊,难得不带半分脂粉气,也无太多阴郁气,这放在王侯之家甚是难得。年轻人身边的老人看上去大概是花甲年纪,普普通通的管家打扮,身形略显佝偻,看上去就像无时无刻都在弯着腰。
两人对于徐北游的深夜来访没有丝毫讶异,似乎已经久候多时,年轻人甚至还在不断打量着徐北游,就像看到了什么稀奇物件。
徐北游自是轻易猜出年轻人的身份,本代梁武郡王萧去疾,昔日宗室重臣萧公鱼的嫡孙,梁武郡王府就像剑宗一般,都是早年时也曾阔气过,也都是现在衰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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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公鱼早年时辗转于大都督府、内阁,历任大都督府都督同知、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五城兵马司掌印都督、中军左都督、内卫司掌印都督等职,实打实的天子近臣,位高权重,一生效忠于皇室,死后也是哀荣之极,按照大齐律制,皇帝谥号十七字,不过大多只取一字,其后称祖称宗,太子谥号二字,亲王谥号一字,郡王谥号二字,一品文武大臣二字,萧公鱼死后被追封为梁王,按照《谥法解》所书,纯行不二曰“定”,甲胄有劳曰“襄”,萧皇在这两字中几番斟酌之后,最终还是钦定谥“定”,又称梁定亲王。
不过也正是因为萧公鱼的权势太过彪炳,萧皇顾虑其影响力巨大,并未重用萧公鱼之子,转而开始扶持燕王和灵武郡王,这才让萧去疾之父郁郁不得志,最终抱病早亡,萧帝登基之后,对梁武郡王一脉多有愧疚,故而对萧去疾多有照拂,每年宣召诸王入京都会加上萧去疾,否则以萧去疾目前的地位而言,绝无年年入入京的可能。若是萧去疾能立有几分功勋,换上一身正色蟒袍也并非什么难事。
望着萧去疾,徐北游难免有所感慨,同样是家道中落,同样是力图中兴,两人倒也勉强算是同为天涯沦落人,此番相见,应有几分投机言谈才是。
徐北游主动拱手道:“徐北游见过梁武郡王。”
萧去疾没有拿捏架子,还礼道:“说句实话,萧某人颇感惶恐,竟是江都徐公子亲自到访,委实是个不小的惊喜。”
徐北游一笑置之。
萧去疾缓缓说道:“先前听闻徐公子在义阳府和汝南府那边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先是跟道门掌教的第十一弟子凌云打了一架,接着又让暗卫府赔了夫人又折兵,实在让我心向往之,不过也能看出徐公子这一路走来并不太平,也是,如今蓝相爷和韩阁老的庙堂之争愈演愈烈,端木睿晟已经倒向蓝相爷那边,你不但是韩阁老的义子,又与端木玉素有旧怨,怎么看都值得让端木睿晟出手一次。”
徐北游没有作声。
萧去疾侧过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先前我猜到你要来神都见我,可我却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见你,直到今天我才下定决心,既然徐公子已经到了,那请进府中细谈。”
徐北游刚要迈步,匣中天岚忽然一声剑鸣,天岚是徐北游的性命交修之剑,其剑鸣几乎可以视作徐北游的秋风未动蝉先觉。
徐北游转头朝那位一直未曾说话的老仆望去,方才应该是此人泄露了几分气机,这才引得匣中剑鸣。
萧去疾见到徐北游神情异样,不得不开口解释几分道:“这是老王,我祖父的亲随,侍奉了我们这一家子三代人,说句不好听的,如今的梁武郡王府也就幸亏有老王支撑着,否则真是阿猫阿狗都要欺负到头上来。”
老仆冲着徐北游咧嘴一笑。
按照大齐律制,宗室王府中可以使用宦官,宦官中不乏藏龙卧虎的高人,若是客卿高供奉,则多半会采用赐姓的方式,只是梁武郡王府的这位老仆既不是宦官,也不曾被赐姓,却又服侍了梁武郡王府的三代人,委实是有些奇怪。不过徐北游没有心思在这种事情上,既然是可以信得过,那便不再深究。
三人从后门进入郡王府,来到一处偏厅。
老王亲自守在门外,厅内只剩下徐北游和萧去疾二人。
两人分而落座,萧去疾轻声道:“既然徐公子亲身前来,自然是诚意十足,那么我也就说些肺腑之言。如今的我穿一身蓝色蟒袍,住着神都城最贵的府邸,自称一声本王,不过是祖宗荫庇,算不得什么,男儿何不配吴钩,收复烟云十六州,我也想建功立业,上能光宗耀祖,中能富贵己身,下能福荫子孙,说不定还能一不小心青史留名。”
徐北游没有说话。
萧去疾颇有自嘲道:“我出生时,梁武郡王府还是满门富贵,内阁的大学士、大都督府的都督,甚至是司礼监的秉笔,都是家中常客,可我及冠时,已然家道中落,不但从帝都搬到了神都,而且再无半分实权,就连一个暗卫府的都督佥事都敢来我府上耀武扬威,这是何等耻辱,换成早些年,一个小小的都督佥事,想要进我家大门都要在门房等上半个时辰,我自认不是没有脾气的泥菩萨,更不是唾面自干的德行,此事终究要讨一个说法回来。”
徐北游终于是缓缓说道:“据我所知,今年年底奉诏入京的诸王中,有齐王、辽王、燕王、灵武郡王、渤海郡王、琳琅郡王、以及你这位梁武郡王,总共是七王,数量是为历年之最,殿下此去帝都,可有想过应当如何?”
萧去疾笑了笑,“陛下谋略渊深如海,圣明烛照,又岂是我等可以妄自揣度,我此去帝都,只能依照陛下旨意行事。”
徐北游轻笑道:“陛下远在帝都,听不到你这番言语的。”
萧去疾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淡然道:“无论陛下在否,此心皆是一般无二,日后在陛下面前方能不出半点差错。”
徐北游忍不住赞叹道:“好心思。”
萧去疾叹息道:“都是些无用心思,成不了大事,要说庙堂纵横开阖,还是要看蓝相爷和韩阁老。”
徐北游轻声道:“韩阁老那边,我可以牵线搭桥。”
萧去疾平静道:“对上蓝相爷并非明智之选。”
徐北游沉声道:“可倒蓝却是大势所趋,想来你也清楚,要让蓝相爷告老还乡的不是韩阁老,而是当今陛下,梁武郡王一脉自称最是忠于皇室,如今乃是陛下的用人之际,岂不正是你自告奋勇之时?”
萧去疾看了徐北游一眼,没有说话。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二十七章 若豪取必先豪予
平心而论,萧去疾并不想参与到庙堂纷争之中,他其实很喜欢现在的闲散状态,即使当今陛下对梁武郡王一脉多有扶持,萧去疾仍是未曾选择出仕,所以他也就被整个宗室都视作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直到羊师何在灭去杜家的时候顺势进入郡王府耀武扬威一番,这才让倍感耻辱的萧去疾下定决心要重振梁武郡王府的昔日荣光。
身为萧公鱼的嫡孙,身上有梁武郡王的爵位,又有积攒多年的香火情分,对于寻常人来说难如登天的登天之途,于萧去疾而言真不算什么难事。
当初韩瑄曾经教导徐北游为官之道,官场之上莫要逞一时之气,若是不能将对手一击致命,就不要轻易结仇,一旦决定出手,务必要置于死地,让对手永世不得翻身,羊师何一时嚣张,却为日后埋下祸患,若是萧去疾真正得势,他又岂能讨得好去。
徐北游忽然想起一桩陈年旧事,问道:“我曾见过灵武郡王的世子萧世略,算算辈分,与你同辈才是,可为什么他叫世略,而你叫去疾?齐王萧白等人干脆是单字名,难道偌大的宗室没有一个辈分范字?”
萧去疾扯了扯嘴角,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可笑,不过还是耐心解释道;“大楚末年,后建铁骑南下,我们萧家在战乱中分为两支,一支为避战乱,南渡江都,后来又跟随大郑太祖皇帝杀回了北边,成为大郑朝的开国勋贵,而另外一支则是被裹挟着去了后建,一位萧家女子在机缘巧合之下做了后建皇后,那支萧氏成了后族,也就顺理成章地在后建落地生根,直到先帝率军北伐后建,两家才重新合成一家,萧世略是后建萧氏,我是东都萧氏,虽说辈分差不多,但这么多年下来,除了同一个老祖宗之外,其实并没有多大关系。”
说到这里,萧去疾语气中多了几分自嘲意味,“从整个萧家来说,东都萧氏是嫡出,后建萧氏是庶出,可仅仅就东都萧氏这一脉来说,当今皇室是嫡出,我们这支是庶出,当初说什么宗室分为三派,说白了就是嫡庶之分嘛。皇室一脉素来人丁稀薄,一代一人是常有之事,能有两人就算是人丁兴盛了,所以他们从不用辈分范字,只取单名,正房嫡出都不用范字,我们这些偏房用什么范字,这么多年下来,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其实说白了,单字为名的更尊贵一些,双字为名的就差那么点意思。”
徐北游默默点头。
萧去疾语气平淡道:“我爷爷就是双字,一辈子鞠躬尽瘁,到头来只换了个死后追封亲王,反观萧隶之流,身无寸功,不过是出身好一些,就被封为燕王,其中差距又是何其大。”
徐北游听得出萧去疾话语中的愤懑之意,不过他并不在意,不患寡而患不均,这都是人之常情,也是他主动来见萧去疾的原因之一,若萧去疾真的无欲无求,他也就没必要坐在这里谈了。
徐北游缓缓说道:“世人只看见了蓝党独霸庙堂五十年,却没看到蓝党这些年来也是树大招风,树敌遍天下,我家先生这次重新出山,当年门生故吏响应者不下百人,而且不断有蓝党之敌陆续投入先生门下,所以才有了今日蓝韩相争的局面。韩党如何,先生从未与我深谈过,至今我也仅仅是窥得冰山一角,但我可以告诉你,它的庞大绝对超乎我们二人的想象,当初蓝相独揽庙堂大权,李贞吉不是对手,赵宗宪也不是对手,这副担子他们扛不起,只有先生才能扛起来。”
萧去疾默然沉思。
他当然知道当今陛下的心思,所谓韩党其实也就是帝党,正如徐北游所说那般,倒蓝是大势所趋,只是帝王心思难测,倒蓝成功之后,替代了蓝党的韩党又该如何自处?
是激流勇退?还是兔死狗烹?
一个成熟帝王会容许朝堂上有第二个声音?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当今陛下心胸似海,愿意与韩瑄善始善终,可韩瑄还能再活几年?
这才是萧去疾真正担心的地方。
两人对视许久,室内有了长久的静默。
许久之后,萧去疾转移了一个稍微轻松一些的话题,笑问道:“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很羡慕剑宗的剑道,听说你在短短两年的时间中就已经踏足地仙境界,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不知能否告知?”
徐北游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剑匣,坦诚道:“其实许多高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宗祖师留有十二把名剑传世,其中各自蕴含有历代祖师们留下的剑气神意,我以剑宗秘法汲取这些剑气神意为己用,修为境界自然一日千里,不过这种方法虽然能够速成,但于长生大道并无裨益,甚至还会成为日后证道飞升的阻碍,从长远来看,得不偿失。”
萧去疾感慨道:“可又有几个人能够走到飞升那一步?近百年来,成功飞升的也仅仅两人而已,有望飞升的也不过一手之数,与其担心日后阻碍不阻碍的,倒不如抓住眼前的东西。”
萧去疾也望向立在徐北游一旁的剑匣,啧啧道:“不过这世上可不是谁家都能有剑宗十二剑,即便是有,也未必舍得拿出来做一场不知胜负几何的豪赌。”
徐北游没有接话。
萧去疾笑问道:“徐北游,如果我想练剑,你会教我吗?”
徐北游平静道:“那就看殿下到底是敌是友了。”
萧去疾没有多此一举地问是敌如何,是友又如何,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徐北游起身道:“天色已经不早,神都终究是豫州暗卫府所在,徐某不好久留,还要连夜赶路,就不叨扰了。”
萧去疾也随之起身送客,“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帝都再会。”
徐北游背起剑匣,走出偏厅,在萧去疾的目送下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片刻后,老王走进偏厅,轻轻唤了一声“殿下”。
正在沉思的萧去疾回过神来,问道:“老王,你觉得徐北游此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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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略微沉吟,缓缓说道:“有野心,也有胆量。”
萧去疾喃喃自语道:“这世上有野心和胆量的人很多,可成事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你说徐北游和他身后的那位韩阁老值不值得我们豪赌一把?”
老王骤起眉头,脸上的深深皱纹仿佛要完全堆积在一起,良久之后他轻轻说道:“若要豪取,必要豪予。”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二十八章 所忆所思何所求
徐北游离开梁武郡王府之后,并未如他所言那般连夜离开神都城,而是漫无目的地走在城中。
此时已是宵禁,但有些地方仍是灯火通明,透露出一股子病态般的热烈和欢闹。
那是有达官贵人撑腰的秦楼楚馆,其中来往更是不乏达官贵人,其中的女子们谈不上可怜,也谈不上可悲,只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各人也有各人的缘法,除了当事局中人,谁又能说得清。
徐北游在江都时没少去过这种地方,名下也有几处类似产业,虽然没有真刀真枪地上阵,但好歹也算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实在是没有多大兴趣。如今身在异乡,瞧见这等地方,忽然想起了十里秦淮,他才猛然发觉,自己竟是不知何时已然把江都当作了故乡,那个充满了辛劳和穷苦的西北小寨子,在先生离开之后,就忽然变得模糊起来。
梦里不知身是客,直把江州作陕州。
徐北游行走在夜色中,忽然有些自嘲地想,他此去若是能在帝都站稳脚跟,是否就会又把江都忘却,从此把帝都当成了新的故乡?毕竟那里有为官的先生,也有那位可能成为他未来妻子的女子,真要在那里安家,倒也不是不可能。
徐北游开始在街头飞奔,越来越快,最终猛然一跃,整个人如同当初唐圣月踏月而来一般,在一轮巨大的皎皎明月下,横跨了小半个神都,最后落在一座高塔的塔顶上。
他回身俯瞰整个神都。
神都和江都,其实差别都不大,俯瞰着这座城,让徐北游回想起了当初俯瞰江都的情景。
站在高处看低处,总会让人生出一种豪迈气,一种要将所有都置于自己掌中的欲望。
当初,只是一个穷苦小子的徐北游离开家乡,怀抱着一种最为质朴的愿望,他不要再继续受苦,他要做一个人上人。
那时候的他对于何为人上人并无太过明确概念,只是觉得尊享富贵便是人上人。
后来他跟随师父游历,知道了权势的厉害,于是明白了什么才是人上人,也知道了他还有另外的使命,那就是重振剑宗。
再后来,师父死了,徐北游秉承着师父的遗愿,前往江都,在那儿他见识了什么叫做纸醉金迷,也见识了何谓富贵。
历经种种之后,他俯瞰江都,这时候的他已经是人上人,但他身上又背负了中兴剑宗,以及为师父报仇等许多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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