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逼人

    俞会长淡淡道，“人类再怎么自诩为‘万物之灵’，终究只是一种最多活百十来岁，没毛的猴子，绝大多数普通人是没有能力，也没兴趣思考‘人类文明的未来’这种虚无缥缈又延绵万年的重大问题的，或者说，他们的思考最多停留在浅尝辄止的程度，做出的行动也仅仅局限于键盘上的呐喊而已。

    “不明白我的意思那就讲个最简单的例子。

    “你知道，从一百多年前开始，环境污染问题就严重困扰着人类文明，大片森林和海洋被污染，城市笼罩在迷雾中，呼吸道疾病引发的致死率不断提升，无数垃圾填埋场都被塞爆，更有大量垃圾聚集在海上，变成一座不断膨胀的岛屿，随波逐流，像是无限滋生的怪物。

    “愈演愈烈的环境污染问题，严重影响人类文明的未来，说得危言耸听一些，甚至有可能导致人类文明的毁灭。

    “照你所想，全人类都应该积极行动起来，向环境污染问题宣战，至少普通人都应该做好垃圾分类工作，尽量减少购买过度包装的物品，减少各种污染的排放，对吧

    “理论上，的确是这样没错。

    “但实际上，绝大多数人类的‘宣战’，也仅仅是口头上的宣战而已，从未落到过实处。

    “或者说，为了人类文明的未来，他们愿意将垃圾分成‘可回收垃圾’和‘不可回收垃圾’两种，这就是普通人的极限了，倘若非要将垃圾分成三种、四种甚至五六七八种……那还是让未来见鬼去吧！

    “再举个例子，能源危机问题，也是一样的，从两百年前开始，就有无数有识之士高喊着能源枯竭时代即将来临，为了人类文明的未来，所有人都必须节约能源。

    “道理当然很好，相信绝大多数普通人也是非常支持的，但这种支持仍旧只局限于在网络上点个赞，最多到街头发发传单的程度，真要他们为了节约能源，每天少用八个小时的水或者电怎么可能！

    “当然，普通人会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为自己辩解，‘我只是个普通人，我的支持或者反对根本没有丝毫用处，我多丢一袋垃圾，人类文明也不会早一秒钟毁灭，我少用几度电、几吨水，人类文明也不可能多延续三五七年’。

    “回到我们的话题上，鼠族文明的威胁，和环境污染的威胁，能源枯竭的威胁一样，都有可能存在，但都是非常长远的威胁，曾经有过一句至理名言，‘从长远来看，我们都死了’，绝大多数人类都是得过且过，及时行乐的动物，很少有普通人会像你或者乌正霆中校那样，为了几千年、上万年之后的长期问题，现在就忧心忡忡，夜不能寐的！

    “明白我的意思吗我觉得你从一开始，就把这件事想得太严重了，普通人类和鼠族之间的矛盾，未必有你想得这么尖锐和激烈的。

    “试想，如果你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宅男，除了‘人类’这个身份之外，再无任何值得骄傲的地方，所以你非常讨厌鼠族——他们的出现，打碎了你唯一的骄傲。

    “那么，你会在民意调查中，坚决要求消灭鼠族吗当然会。

    “你会疯狂敲击键盘，在网络上痛斥鼠族的卑劣和邪恶，抨击当局的愚蠢和妇人之仁吗当然会。

    “你会上街散发传单，要求当局立刻消灭所有鼠族吗开玩笑，每天工作都这么忙，动不动晚上**点才筋疲力尽地回到家，不太可能还有力气做这种事吧

    “当一名活生生的鼠族，干净漂亮、小巧玲珑、娇憨可爱，出现在你面前，口吐人言，向你求饶或者示好，你能毫不犹豫、干脆利落杀死它吗很难办到吧

    “当你追求了大半年的女神，终于因为某种原因，决心将你备胎转正之时，你却发现她是一名鼠族的粉丝，她还要求你也给鼠族的社交账号点赞，你会义正言辞地拒绝，说，‘呸，你这个和鼠族狼狈为奸的妖女，我不想再见到你，滚！’吗

    “当上级发现了你在网络上的留言，认为你是一个忠贞不二的人类至上主义者，热情邀请你加入特殊部队，深入地底两三千米的闷热环境，去和鼠族短兵相接，你会去吗

    “也别这么为难该宅男了，就说，为了消灭全部鼠族，要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为了提升军费，每年每人要额外缴纳三五千块的‘卫生税’，对了，万一鼠族报复，时不时还会造成全城煤气管道爆炸，或者光缆被咬断导致断电断网，你觉得，该宅男还会坚持自己赶尽杀绝的立场吗

    “楚歌，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问题从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所谓‘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只是泛泛而谈而已，躲在网络和屏幕后面用键盘朝鼠族和当局喷口水是一回事，真金白银甚至真刀真枪和鼠族玩命是另一回事，没有多少普通人，愿意为了一万年后人类文明有可能被鼠族文明取代的威胁，现在就豁出身家性命，和鼠族全面开战的！”




第七百七十七章 牺牲者
    一语惊醒梦中人，楚歌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其实俞会长说的不少意思，他曾经也想过，只是没这么系统和深入而已。

    没有任何一种生物会为了万年后的威胁，便放弃当下的好处或者造成当下的坏处这不符合生物延续的客观规律。

    看起来，他的担忧，多少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当然，我们不否认，绝大多数普通人对于鼠族的出现，心里多少会有些不舒服或许是千百年来无数由老鼠散播的疾病，让人类的基因深处，拥有抵触老鼠的本能；或许是从小到大的教育，就告诉人类，老鼠是一种卑劣，肮脏而狡猾的生物；或许老鼠会说话这件事，令不少人类产生‘独一无二的骄傲被窃夺’的威胁，但总体而言，这种不舒服，就像是心灵上的褶皱，很容易就能被熨平的。”

    俞会长道，“绝大部分成年人都有朝九晚五或者九九六的工作要忙碌，养家糊口便消耗了他们的大部分精力，不可能也没兴趣来纠结鼠族的问题。

    “青少年是网络和社交媒体上声音最响亮的人群，但我们也只需要讨好其中的女性，先把女孩子们都争取过来，让他们喜欢上鼠族，那些男孩们自然会像嗅到肉包子味儿的狗一样，乖乖跟过来了。”

    听到这里，楚歌忍不住干咳一声。

    “俞大姐，注意措辞，我也是男孩子。”

    “哦。”

    俞会长好像刚刚发现了这一点，想了想，道，“比方说，哪怕你原本并不喜欢鼠族，但你们家许诺和小宫主却变成了鼠族的疯狂粉丝，甚至邀请几名鼠族到家里来吃饭，难道你还能在餐桌上，直接把鼠族一筷子夹死”

    “那当然……不可能了。”

    楚歌脱口而出，又觉得哪里不对，愣了一下，才道，“喂喂喂，俞大姐，说事儿就说事儿，什么叫‘我们家小宫主’啊，她不是我们家的！”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就是说个意思。”

    俞会长道，“只要5%的精英做出了决定，剩下95%的普通人是很好糊弄，呃，是很好教育的，在这个问题上，白夜聪明就聪明在将自己和深渊巨兽牢牢捆绑到了一起，从而令他所庇护的鼠族，拥有了帮助或者伤害人类的能力，并且将人类消灭鼠族的成本提高到了绝对无法承受的程度，如此一来，他就能把人类的海上生命线当成筹码，放到赌桌上进行博弈，那些拥有庞大海上利益的精英不得不捏着鼻子认可鼠族的存在，剩下95%普通人的认可，只是时间问题。”

    俞会长说的一点都没错。

    虽然网络上的争论愈演愈烈，很多闲着没事儿干的网友都煞有介事加入战团，分成“支持鼠族”和“消灭鼠族”的两派，从早到晚骂战不休。

    但在现实生活中，灵山市仍旧风平浪静，并没有出现愤怒的民众上街消灭鼠族的事情。

    恰恰相反，通过前期的新闻爆炸和舆论酝酿，灵山市红盔部队成为了第一个吃螃蟹的有关部门他们召开了新闻发布会，首先表彰了那数百名鼠族在火灾现场的英勇行为，并宣布正式招聘这些鼠族，为红盔部队的合同制队员，将发挥他们的种族优势，和人类红头盔一起，持续奋战在抗险救灾的第一线。

    新闻发布会现场，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红盔部队为鼠族们精心设计的防火服和鼠用微型机甲。

    圆滚滚的消防盔，小巧玲珑的呼吸面罩，一身喜庆的红色隔热服，因为填充了大量隔热阻燃材料，将鼠族衬托得愈发憨态可掬，简直像是q版的洋娃娃。

    这身行头简直令鼠族的可爱程度直线上升十倍。

    购物网站也在新闻发布会召开之后的半个小时，推出了众筹鼠族手办的活动。

    当晚，光是灵山市，就众筹到了上百万资金用来制作手办，而社交媒体上鼠族们的关注度，更是直线飙升，已经有好几名鼠族小队长的粉丝数超过了楚歌，最厉害的那名鼠族，粉丝数已经超过楚歌的两倍了……

    灵气复苏，别的没有，就是天灾**特别多，灵山市哪天要没有十场八场火灾，保准是暴雨倾盆的台风天了。

    新闻发布会当晚，身为红盔部队合同工的鼠族们，就马不停蹄赶赴一处处火场。

    他们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被世人看在眼里，极有可能关系到鼠族文明的存亡，干起活来便特别卖力而且拼命，仗着自己体型娇小、身手灵活，即便人类红头盔一时间无法进入的危险地域，他们都不管不顾往里冲。

    果然连战连捷，当晚就协助人类红头盔扑灭了四场火灾，还救出了两名失陷在废墟深处，以常规手段根本救不出来的被困群众。

    鼠族红头盔的表现，通过摄像机，顺着网络，传遍整个世界。

    对鼠族持有怀疑、警惕和敌意的人们，仍旧嗤之以鼻，认为鼠族不过是惺惺作态，故意卖好这反而说明鼠族拥有高度的智慧和隐忍的性格，愈发有可能变成人类的大敌。

    但大部分原本就立场中立的普通人，对于鼠族的表现，还是满意和感激的，这年头，灾难频发，谁也不能保证明天会不会遇到地震和火灾，万一真的倒霉被压在熊熊燃烧的废墟里，有这样一支鼠族红头盔来拯救自己，又有什么不好呢

    红盔部队在普通民众心目中的地位，原本就非常尊崇，如云从虎这样的王牌红头盔，都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别看粉丝数量未必比楚歌多多少，绝大部分都是活生生的真人，绝不是水军和僵尸粉。

    现在，一部分鼠族都戴上了红头盔，即便最尖酸刻薄的人，也不好意思在他们刚刚出生入死救出被困群众之后，再对他们挑三拣四。

    而两天之后发生的一件事，更是令那些对鼠族们敌意最深的人类，都暂时偃旗息鼓，在网上停止了骂战。

    鼠族红头盔中，出现了第一批牺牲者。

    并非刻意安排，却也在意料之中。

    红盔部队的伤亡率原本就比地球军更高。

    而鼠族红头盔们更是延续了鼠族在国师时代那种信仰虔诚，悍不畏死的性格，只是将他们对于“诸神”的崇拜，转变成了为族群延续奋斗终生的信仰。

    只有拯救更多人类，鼠族才更有机会融入人类世界，以人类最亲密战友的身份延续下去为此目的，牺牲一切都在所不惜。

    是以，明知道一栋大楼已经熊熊燃烧了三个小时，并且内部发生了一连串的爆炸，极有可能堆放着易燃易爆的危险品，在无人机和履带式遥控机器人都因为极度高温而失效的情况下，几十名鼠族红头盔还是义无反顾冲进火场进行侦察。

    结果，大楼内部再次发生猛烈爆炸，七层楼统统崩塌下来，总共牺牲了三名鼠族红头盔，重伤了七名。

    灵山市红盔部队为牺牲的三名鼠族举行了庄严的葬礼。

    那些被鼠族拯救的被困群众们，纷纷自发赶来。

    上百名人类红头盔在覆盖着长牙王国战旗的鼠族红头盔遗体前，摘下消防帽，三鞠躬致意。

    无论千万年后，鼠族文明是否会取代甚至毁灭人类文明，至少此时此刻，这些鼠族是为了拯救人类而献出了生命。

    长牙王国临时摄政食猫者在葬礼上表示，他对三名鼠族同胞在消防展现上的牺牲感到无比悲痛，但智慧生命战天斗地，创造美好未来的过程，注定会有牺牲。

    这三名鼠族同胞绝不会是最后的牺牲者。

    食猫者希望灵山市红盔部队能够特别批准，这三名牺牲者精挑细选出来的二十七个孩子、孙子和重孙子，能够继承他们的遗志，加入红盔部队，继续为人族和鼠族万古长青的友谊事业添砖加瓦。

    红盔部队领导，欣然同意了这一请求。



第七百七十八章 鼠族的出路
    这场葬礼在网络上激起了极大的反响。

    网民们的讨论不止局限在红盔部队，而是扩散到了各行各业。

    大家纷纷探讨鼠族除了成为红头盔，抗险救灾之外，还能为人类文明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这个问题，楚歌也曾经思考过。

    但他一个人的脑子终究有限，众人拾柴火焰高，群众的智慧才是无穷的。

    大家纷纷从自己的行业出发，思考鼠族的未来。

    首先，既然鼠族来自地底，最容易联想到的，当然是采矿业和基础建设行业。

    很多能源企业和矿石开采企业的专家纷纷站出来论证，因为鼠族的体型比人类小十几倍，对环境的适应能力也更强，稍加训练，就能成为优秀的矿业工程师。

    现代资源开采行业，早就不是几百年前，需要身强力壮的矿工，一铲子一铲子挖掘，一背篓一背篓用人力往外运送的模样，各种机械化和自动化开采设备的普及，包括采矿机甲的运用，令体力的重要性退居二线。

    即便鼠族的力量再弱，也可以辅助人类，完成各种复杂的采矿作业。

    一旦遇到危险，鼠族更可以轻易钻过人类无法爬出去的缝隙，向外界通风报信，大大提升了安全系数。

    同样道理，鼠在基础建设领域，也可以大显身手，将各种人手触不可及的角落，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倘若有了鼠族的帮助，人类的矿业开采和基础建设效率，至少能提升10到30吧

    “现在正是灵气复苏，异界入侵，急需开采大量矿石、投入基础建设的时候，很多环境恶劣的偏远地区，人手原本就严重不足，倘若鼠族可以有效补充，这完全符合人类文明的利益。”

    这一结论得到了不少网友的支持，也打开了大家的思路。

    有网友说，随着灵气复苏，丛林疯长，现在人类文明的城市化现象及其严重，绝大多数人类都居住在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的摩登都市里，而离开城市没多远，就是一望无际的原始丛林。

    因为人口爆炸，空间匮乏，很多城市不得不朝着天空和地底索要空间，一座又一座超级建筑互相接驳到一起，渐渐形成类似蜂巢的结构，这就是所谓的“巢城”。

    最高议会所在地天海市，就是地球上最有名的一座巢城，从天空到地底，总共分成九层，号称“九重巢城”。

    太平洋两岸的两大经济重镇，新江户和新金山，都是“七重巢城”，放眼望去，真像是一座钢筋混凝土垒砌而成，放大亿万倍的蜂巢，从大海中崛起，气势恢宏，蔚为壮观。

    这种城市营造方法，极大节约了空间，在灾厄纪元的黑暗年代，为尽可能多的人类了庇护。

    但随着人口不断膨胀，城市持续发展，各种“城市病”也愈演愈烈，其中最尴尬的问题之一，就是垃圾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