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赵胤没有动,看着时雍,时雍也没有动,她脑子里全是那夜在诏狱里被这个人掐住脖颈那种濒临死亡的绝望。
终于轮到他了。
若是他也死在此处,算天道轮回吗?
赵胤看向时雍变幻莫测的面孔,平静地道:“到了。”
时雍走到白马扶舟身边,低着头,瞥着他毫无生气的面孔,眉头蹙了起来。受了这么重的伤,没有人护理,没有人照顾,入了诏狱又身不由己,狱卒们会怎么待他,时雍很清楚。
时雍慢慢蹲身,“醒着吗?”
白马扶舟没有回答,只有赵胤的革靴踩在干草上的声音,“谢太医今日来换药时,醒的。”
时雍没有吭声,掌心探向白马扶舟的额头,有点烫。她又拉过他的手腕,将二指放在脉搏上,半眯起眼。
“脉在筋肉间,如雀啄米,似有似无……”
她慢慢仰头,看着赵胤,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样的脉象是生命垂危之症。
“大人有没有考虑过,把他挪出诏狱医治?”
在这样的环境下,不通风,不通气,药石不便,又无人护理,重疾病人是必死无疑的。就时雍对伤情的推断,太医对白马扶舟的治疗,恐怕也没有尽心。一个身陷诏狱的乱臣贼子,他们只怕是由着他自生自灭了吧?
人在高位时,处处是阿谀奉承。一旦下狱,即使是曾经风光无两的白马扶舟,也是猪狗不如。
看着杂草堆里死一般的男人,时雍本能地提出治疗建议。
不料,未等赵胤回答,地上躺着的“死人”竟幽幽睁开了眼皮。
“你在可怜我吗?”
锦衣玉令 第297章 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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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扶舟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掀开眼皮仿佛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一句话断断续续,说得气若游丝。
“你不是恨不得我……死?救我……做什么。”
时雍低着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你该死,但不是现在。”
“呵……”白马扶舟想要嘲弄,可是大概太痛了,嘴角抽搐一下,喉头生痰,那口气缓不过来,重重地咳嗽着,刚刚包扎的伤口,鲜血渗出来,红汪汪一片渗透了胸口,极是吓人。
时雍连忙按住他的胸膛,冷声,“你别动!”
白马扶舟瞥在她的脸,整个身子痛得蜷缩在狼藉的干草堆里,褥子被踢到一边,沾了鲜血的手指紧紧在褥子上划出几条长长的血痕,但是他没有哼声,只是重重地呼吸着,目光赤烈地盯住时雍,也盯住赵胤,冷笑。
“大人。”
时雍仰头看赵胤。
“再不想法子,他活不久了。”
赵胤冷声道:“自作孽,不可活。”
每个人都当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时雍知道赵胤说得没错,但她是个医者,白马扶舟也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时雍摇摇头。
赵胤盯着她眸子里的焦灼。
“此事得奏明陛下。”
谋逆是何等重罪,光启帝亲自下的圣谕,岂是赵胤想把人放出去医治就可以的。时雍斜了白马扶舟一眼。
“要快。不然来不及了。”
“不必你们……假惺惺。”白马扶舟幽幽的声音里满是不屑和嘲弄,哪怕走到这一步,他似乎仍然没有半丝悔意,每一个字都尖利得像刀子刮骨似的,令人难受。
“锦衣卫假借铲除邪君之名,罗织本督罪状,无非…是为屠戮东厂,独揽大权……”
白马扶舟阴凉凉地说着,双眼满是怨毒。
“赵无乩,你…不会如愿的。我死了,下一个,就轮到你。”
他脸上的笑容仿佛渗了血,凉丝丝爬上人的脊背,而他说这番话仿佛也是用尽了力气,一口鲜血从嘴唇溢了出来,噗一声,染得胸前腥红一片。
“你是想找死吗?”时雍厉色说着,死死按住白马扶舟的伤口,生怕迸开引发大出血,到时候止不住,他这条小命可就完了。
白马扶舟目光幽凉,双眼直盯盯看着她和赵胤,冷冷笑着,直到晕厥过去。时雍察觉到他身子变软,无力地放下去,吁了一声。
“此人当真是个硬骨头。便是治好,怕也不肯交代什么。”
她探了探白马扶舟脉息,脸色突然一变。
“大人,可否先斩后奏?”
再不把白马扶舟抬出去急救,等禀明皇帝,此人小命就完了。
赵胤眉心轻蹙着,神色里是时雍琢磨不透的隐忧。
有些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不是一个案子一条命的问题,白马扶舟方才说得对,一旦牵扯到朝堂各方权力,事情将会变得更为复杂。
可是,他只犹豫了一瞬。
“来人,把人抬出去。”
救命是十万火急的事情,谢放赶紧传令下去,很快就有人抬了门板过来,将白马扶舟放在门板上,将就那条染血的褥子盖在他的身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抬了人出去。
一个侍卫匆忙奔了过来。
“大都督,不好了,长公主殿下来了。”
赵胤眉头一皱,冷冷扫他一眼。
“掌嘴!”
谢放闻言沉喝,“长公主殿下驾到,怎是不好?”
那人惊觉自家失言,在脸上重重拍了两个巴掌,结结巴巴地道:“大都督,长公主殿下很是,很是不悦,不让通传,径直闯进来了……”
此人话音未落,就看到了宝音的身影。
她今日着装素净,头上还戴了一顶帷帽,随行就两个侍女,轻装简从,显然是不愿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看到她进来,沿途锦衣卫纷纷低头行礼,忐忑不安。
宝音长公主径直走到赵胤面前。
她看了一眼平躺在门板上脸色煞白的白马扶舟,秀丽的面容微生戾气,声音清冷泛冷。
“大都督这是准备把人带去哪里?”
赵胤面色从容地行礼,平静地说道:“回长公主殿下的话,罪囚白马楫伤势过重,臣正要带出去医治。”
医治?
宝音冷笑:“不是私下处决,杀人灭口?”
四周突然寂静。
杀人灭口这话就重了,而且是从长公主嘴里说出,那不是指责,是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的大事情。可见,白马扶舟在宝音长公主心里的地位是何等重要。
若非关心则乱,堂堂长公主怎会口不择言?
赵胤拱手:“长公主殿下匆匆赶来,是为问罪,还是为救人?”
一听这话,宝音脸上的怒意稍稍敛了一些,“自是救人。大都督因何事抄家拿人,不曾有只字片语传来。看来本宫在大都督心里是外人了。如此,本宫不得不连夜赶到京师,找大都督要个说法。”
赵胤道:“若为救人,那还烦请长公主殿下让道。”
他侧开身子,让宝音看清白马扶舟几乎不见血色的脸,淡淡道:“天寒地冻,再拖延下去,怕是大罗金仙前来,也救不得他了。”
宝音看着那一床染满鲜血的被褥,双目发红。
“把人交给本宫。”
赵胤严正地道:“长公主殿下,白马楫乃朝廷重犯,臣奉命督办此案,未得圣上旨意,恕难从命。”
宝音看着他,冰冷的目光里满是愤怒,出口的话亦是掷地有声。
“有什么后果,由本宫一力承担。”
赵胤道:“白马楫意图谋反,此等大罪,长公主殿下怕是担当不起。”
“意图谋反?”宝音吃了一惊。
昨儿一个东厂番子赶到天寿山“井庐”,只求长公主速度前往诏狱救厂督性命,可此人说不清楚白马扶舟到底所犯何事,宝音不得不星夜赶赴京师,直奔诏狱而来。
诏狱恶名昭著,常有“烂用私刑”的传闻,宝音生怕白马扶舟等不及她赶到就命丧黄泉。因此,看到赵胤将人从诏狱里抬出去,便以为是要私下处决、掩埋真相,也来不及问清缘由。
“无乩。”宝音长公主放软了语气,“本宫问你,你与扶舟从小相识,你认为他会谋反?”
赵胤面无表情,“殿下,臣督办此案,只论证物,不以情分妄议真假。”
宝音脸上微微变色。
好一个赵胤,往常只觉他疏冷无情,做事板正,却不想如此顽固,不留半分情面。
宝音半眯起眼睛,冷冷道:“本宫再问你一次,当真不肯把人交给本宫?”
“殿下恕罪。”赵胤面色淡淡,依然拱手行礼:“兹事体大,臣不能决断。还请殿下入宫面见圣上,由陛下圣裁。”
“事急从权!”
“凡事从权,国纪何在?”
“便是皇帝在此,也断不会拒绝本宫。”
“臣是臣,君是君。君可独断,臣不可!”
“你——赵无乩,好。你好得很。”宝音终是被赵胤面无表情的模样惹急了眼。她看了看奄奄一息的白马扶舟,拂袖离去。临走,又猛地回头警告赵胤。
“若是我儿有半分闪失,本宫定要拿你是问。”
白马扶舟自小被宝音长公主收养,二人情如母子,可宝音很少在人前直呼“我儿”这么亲近的话,更多的是有母子情分,却无母子约束。她这么说的目的,只是为了给赵胤一个威慑,怕他私底下把白马扶舟给弄死。
赵胤静静而立,看着她离去,恭身行礼。
“恭送长公主殿下。”
————
锦衣卫把白马扶舟抬到了良医堂。
若非事出紧急,他们不愿意劳烦孙正业。
老爷子还躺在病榻上有气无力地训重孙子,听到救命的大事,连忙让孙国栋扶了他披衣起床。
“把人抬到术房,老儿容后就到。”
术房!?时雍看到门楣上的匾额时,十分纳闷。
在她看来,孙正业不论是医术还是医学常识都是十分超前的,比起时下的大多医官都不在同等意识上,而良医堂能在京师成为“名医堂”,也是源自于此。
孙国栋虽未承继孙正业的精湛医术,但是治疗手法却是学得不少,许多疑难杂症到了良医堂,总有法子得到与众不同的治疗。久而久之,良医堂才成了京师百姓心里的最后一道生存希望。
良医堂看不好的病,别的地方,也治不了。
时雍对孙老爷子这个前太医院院判,是十分佩服的。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间“术室”居然是一个手术室,能做一些简单的手术。不仅如此,孙正业竟然还有缝合外伤的基础医疗器物。
如此先进?
时雍叹为观止。
“师父,你老人家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锦衣玉令 第298章 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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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意外的发现,让时雍对孙老爷子的敬仰再增不止一座山那么高。这可是跨时代的医疗意识啊。
在时雍心里这老爷子就是个宝,国宝。她看孙老爷子在净手消毒,要亲自为白马扶舟处理伤口,走到旁边道:
“师父,您身子不好,徒儿怕您累着。你坐着指导,我来替你。”
孙正业斜眼看她,“你?你会?”
外伤处理是基本功,时雍不熟练,但并不困难。
她道:“我不会,不是有您老人家教我吗?”
小丫头嘴甜!孙正业看她片刻,想了想道:“也好。老儿眼花手抖,国栋又笨手笨脚……你学着些也好。”
说罢,他转头叫孙国栋,“拿草乌散来。”
时雍好奇地问:“草乌散是何物?”
孙正业咳嗽两声,“麻醉之用。没有麻醉剂,病人岂非要痛死?”
麻醉?时雍更觉得孙老神奇,怪不得能做太医院院判,确非常人也。
草乌散是良医堂的密方,以曼陀罗花为材料制成,这种麻痹制剂达不到彻底麻醉的作用,但是有胜于无,总比活活痛死强。
准备就绪,时雍看着白马扶舟的剑伤,想到那日刺伤他的情形,眉头微微蹙起。
当时刀光剑影,场面有些混乱,她如今再回想已经想不起细节。白马扶舟到底是躲不开,还是没有躲?为什么身子突然就撞了上来?
他既是邪君,又何必如此?
苦肉计?
若是苦肉计,那此人当真可怕,对自己都如此之狠。
在为白马扶舟处理伤口的时候,时雍心里几次三番地反复。一会产生疑问,一会又推翻自己的疑问,搞得脑子很是混乱,而白马扶舟也是在这时痛醒过来的。
他看着时雍手上用来清创的刀子和放置一旁准备缝合的针线,眉头紧紧皱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好狠毒的…女人。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你竟如此,凌辱于我。”
凌辱他?
时雍看看手上的刀子,突然意识到白马扶舟似乎并不知道这是在为他清创,再缝合伤口。若他是邪君,是那个有可能“与她来自同一时代”的邪君,怎会有如此幼稚的指责?
故意为之,还是当真不知?
从苦肉计到反侦查意识?
时雍面无表情地刮下去,动作更狠。
“若论狠毒,比起你,这算得了什么?”
白马扶舟吃痛地嘶了声,面色煞白,嘴唇都抖动起来,一言不发地看着时雍,那眼中的愤怒、不屑、嘲弄,还有一丝淡淡的委屈透过双眼传过来,让时雍手下微微一顿。
“你不知我在做什么?”
白马扶舟冷笑,索性闭上了眼睛。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唔!硬气。”时雍点点头,下手没有半分客气,痛得白马扶舟额上冷汗直冒,猛地睁眼,目龇欲裂地盯着她,紧咬下唇。
看来是草乌散的药性过去了。
时雍只当看不到白马扶舟脸上的恼意,侧头对孙正业道。
“师父,不能让他死得这么轻松。还有别的麻醉药剂吗?”
孙正业双手衬在拐杖上,叹气摇头,“老儿想过许多法子提炼更好的麻醉药。然,所学有限,仅止于此了。”
时雍冷不丁转头,盯住白马扶舟问:“你府上有不少药物,其中可有那种能短暂麻痹肌体,让你减少疼痛的?”
白马扶舟抿紧双唇,阴冷冷地眯起眼。
时雍挑挑眉,“不必这样看着我。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死的。而你,想必也不想生不如死吧?你这个伤口处理起来要费些时间,刮去腐肉,再来缝合,若无麻醉药剂,恐怕……你会生生痛死。”
白马扶舟有气无力,“没有。”
时雍瞄着他苍白的面孔,低声冷笑。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白马扶舟呼吸微急,鼻翼里传来一道哼声,“你在讹我?”
时雍:“我没那么闲。”
白马扶舟看她许久,视线又落在那些医疗器物上,大概看出来他们确实是在救他,干涩的嘴角微微牵开,无力地道:“我府上药物是多,可没有这般奇物。”
府上药物多?
承认了那些是他的?
时雍眼皮微跳,一边为他处理伤口,一边分散他注意力,随口闲话,“你那间密室里的药,全是有毒的?”
一听密室,白马扶舟的脸猛地沉下来。
“无耻之徒,织罪抄家,便是……”
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他说到这里呼吸突然急促,脸色都变了,孙正业见状,敲了敲拐杖。
“闭嘴!死到临头还犟什么?”
白马扶舟果然闭了嘴,不是不想说,是根本就说不出话来。那草乌散的药效消失太快,伤口的疼痛让他整个人都抽了起来,嘴唇乌紫、颤抖,只有一双眼睛怒视时雍。
等缓过那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才歇下那股劲。
“你……故意的……”
时雍面无表情,不解释。
白马扶舟气若游丝,眼睛却越发锐利,手指都攥紧起来:“我,记下了。”
时雍冷笑:“等你有命讨债再记吧,不然到了黄泉路上,容易气得掉下奈何桥,投不了胎。”
白马扶舟胸膛起伏,再次被时雍气得晕了过去。
如此一来,省了时雍很多事。趁着他昏迷的工夫,她加快动作,为他清创缝合,手法比孙正业那些个子孙像样多了,根本不像新手。
孙正业瞧得眼眯了起来。
“丫头。”
时雍嗯了一声。
孙正业道:“你从前可有学过?”
时雍察觉到他眼里的疑惑,心知穿帮了。
“学过一点点。”
孙正业神色激动起来,“何处学得?”
时雍想了想,“我爹教的。”
孙正业轻“啊”一声,不敢置信,“仵作行出奇人啊!与令尊同在京师数十载,老朽竟是不知……”
时雍埋下头,不敢看孙正业,心里忖度,有一天宋老爹名满江湖了,会不会被求贤之人逼得痛哭流涕?
————
赵胤进宫去了。
自从查到天神殿有大量毒药,光启帝便听从赵胤的建议,从乾清宫搬到了奉先殿暂居,严查饮食和居用之物。
赵胤是为了长公主之事赶来的,可是到了奉先殿外,却被李明昌挡在门口。
“大都督先在此静候片刻。”李明昌说着,四下一望,小声道:“陛下正和长公主在里头说话呢。”
内殿隐隐有争执声传来,赵胤听见了。
他拱手退后,“劳烦公公。”
……
整个奉先殿的人都听到了皇帝和长公主的争执,李明昌把人都叫得远了些,恨不得堵上耳朵。
在皇宫这地方,知道太多,并非好事。
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生怕天会塌下来。可实际上,光启帝自幼是宝音带着的,长姊就是半个娘,他对宝音极是敬重,也正因为此,宝音与他才没有隔阂尊卑,敢直言不讳。
“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信他会下毒谋反。”宝音脸上满是疑虑,“他从不结党擅权,背后也没有倚仗,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犯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还被赵胤抓个现行,他有这么蠢吗?”
光启帝静静听她说完。
“长姊,证据确凿。”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忽而道:“再者,白马楫也并非无所倚仗。长姊不就匆匆从皇陵赶回,为他求情了吗?”
宝音一听,拉下了脸。
“皇帝此话何意?难不成怀疑我也是他的同伙?”
她声音有点高,说完,与赵炔眼对眼相看半晌,眼圈突然一红。
“你可以不信任何人,怎能不信我?”
光启帝幽幽道:“我信长姊,不信白马楫。”他负手于后,望着墙上的画像,“父皇的教导,长姊可是忘了?人欲无穷,人是会变的。义是天理,不义是人欲。有一种人,得之越多,越是贪得无厌。”
宝音怔住。
良久,她仍是摇头。
“不可能。就算扶舟非我义子,我仍是这三个字,不可能。皇帝你想过没有,谋反何等大事,他岂会轻易暴露于人前?再且,他下毒害你,能得到什么好处?说句难听的话,大晏便是没有你,他能做皇帝吗?手上无兵,朝中无人,又非皇室。他得多蠢,才会干出这等吃饭砸锅的事情?”
光启帝眉头紧皱。
不是没有疑惑,他有。
宝音的质问,每一条他都细思过。
“唉!”
光启帝叹息一声。
“此事,我定会着人仔细查实,长姊宽心。”
宝音闻言,眉心浮上焦灼:“等你查实就来不及了。诏狱是什么所在?我今日看那情形,想是不等案子明朗,人就没了。”
说着,她心急如焚地站了起来,“皇帝,你马上下旨,让赵胤先把人放出来医治,待案情查明,若当真是白马扶舟做的,你放心,我亲手宰了他,绝不徇私。”
光启帝看着宝音,慢慢蹙紧眉头。
“长公主是在命令朕吗?”
一声“朕”出口,隔的是千山万水,宝音怔怔看着皇帝,许久没有动弹,也没有出声。
赵炔轻轻弯腰,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坐下来。
“长姊,您是大晏长公主,是天下人的长公主。白马楫有没有罪,朕自会彻查,给你一个交代。但是,无故释放罪臣,此举不合礼法。你我二人,是要让天下人戳脊梁骨的啊,等来日九泉之下见到父皇母后,你让为弟如何交待?”
皇帝松缓了语气,宝音也不拧了。
事实上,她像今日这般蛮撞任性,赵炔已是多年不见。
她看着皇帝。
“我不放心赵胤。”
光启帝沉默。
宝音道:“如你刚才所言。人欲无穷,他人有心,如何度之?有东厂一日,锦衣卫之权柄尚有掣肘,若是东厂不存,白马楫倒台,谁最有利?比起白马扶舟,你不认为赵胤更为可疑?”
“长姊……”
“你听我说完。”宝音道:“我方才说,白马扶舟手上无兵,朝中无人,又非皇室。而赵胤恰好相反。他手上有兵,朝中有人,更是皇室。”
看皇帝不吭声,宝音慢慢扶着茶盏,眼眸低垂。
“益德太子若未亡故,如今皇帝宝座上坐着的人,会是何人?赵胤可是益德太子嫡亲长孙。”
光启凝重地看了宝音片刻,连忙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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