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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陆三郎听了登时眼睛一亮,立刻扯开喉咙大叫道:“对对对,徐监丞,我爹那公学可缺人了,你去他那儿,我保证他肯定倒履相迎!他那儿都是正人君子,刘老大人……不对,刘老先生可不是这些沽名钓誉的假道学能比的,他们肯定都欢迎你!”
国子监的一众学官们简直被张寿、徐黑逹、陆三郎这你一言我一语给气疯了,周祭酒甚至觉得自己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一颗心亦是跳动得快要迸出了胸腔。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横竖徐黑逹已经掼乌纱帽了,干脆用狠招,逼得张寿也摆明车马掼乌纱帽,岂不一劳永逸?
然而,他才刚生出这样的想法,见徐黑逹丝毫没回应陆三郎的话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张寿竟是突然开口说道:“既然太祖皇帝遗留的九章堂,尚且都有人敢突然落锁关住监生,既然连绳愆厅都能困住监丞,那这国子监还真的没法再呆了。”
“陆高远,还有诸位,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走吧!”
陆三郎登时喜形于色。他从挺早之前,就因为这事被老爹催得快丢了半条命,眼下终于可以搬去外城公学了?
他立刻想都不想地大声应和道:“正如老师所说,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堂堂国子监,一群学官们竟然唆使小吏,做出把绳愆厅监丞和九章堂学生锁起来的咄咄怪事,竟敢唆使监生闹事,诽谤我们的老师,掌管九章堂的张博士,这种腌臜地方,谁爱呆谁呆!”
见张寿和陆三郎今日简直是大发神威,纪九身为第二任斋长,哪里愿意让他们师生专美于前。虽说他也知道今次之事波诡云谲,贸然掺和恐怕有风险,但他考九章堂本来就是最有风险的事,他当然不会在刚刚跟着小胖子大战一场后,就这么因为谨慎而打住。
因而,他也忿然振臂一呼道:“放纵监生闹事,撵走刚直监丞,上下沆瀣一气,无德无行,更谈不上学问,如此国子监,怎么对得起太祖爷爷亲题的大学二字!”
如果说之前九章堂一群监生一哄而上追打那些闹事的监生,还只是因为心头憋火,再加上张寿这个师长险些受害;那么,刚刚听到张寿真的要和国子监决裂,他们就不知不觉有些心中打鼓了。可前有陆三郎,后有纪九在那大声附和,众人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渐渐就定了。
而齐良自幼受教于张寿,又在一趟北地之行之后,亲眼看过王大头如何处置那些贪官污吏无能之辈,此时看这一幕幕,他只觉得国子监这些往日也曾尊敬过的学官们是那样尸位素餐,面目可憎。他却不像陆三郎和纪九那样慷慨激昂,只是对着身旁那些同学点了点头。
彼此都是在同时同地历练过的人,自有一番不同寻常的情谊。当他带头跟上了大步往外走的张寿时,顷刻之间,一大批去年入学去过宣大的九章堂监生们纷纷跟上。
而随着陆三郎一句我和纪九自去收拾九章堂中剩下的杂物,给各位押阵,其余人一时竟是再无人犹豫。
不过须臾,刚刚还一片闹腾的地方,只剩下满地呻吟哀嚎的受伤监生们,以及一群面色铁青,却没有一个人说话的学官们。
甚至有人禁不住想,倘若不是因为生怕人多嘴杂,节外生枝,于是除了刚刚闹事的这些监生,他们暗中吩咐小吏把其余六堂乃至于九章堂半山堂的门都给锁了,此时是不是至少能够煽动一下监生们出来,唾弃张寿师生等人这种决裂的行为?
可他们才刚刚这么想,却只听后头又传来了一声极大的嚷嚷:“狗娘养的,竟敢把我们半山堂的人全都锁起来,谁给你们吃的熊心豹子胆!弟兄们,这闷亏我们能吃吗?难道张博士如今不教我们了,我们就活该被这些国子监狗娘养的家伙欺负了?”
“我们去叩阙告状!”
这一次,别说是众多博士助教,就连周祭酒和罗司业也登时面色煞白。
半山堂中的人如今看上去是老实了不假,但那是因为之前他们被张寿严格管教过,前有张琛这个斋长,后有朱二这个斋长,一大批人摇旗呐喊,再多的刺头都消停了。
而如今张琛和朱二都不在国子监了,半山堂也分了班,新分管的助教无不抱怨这些官宦勋贵子弟不服管教,此时此刻人一被放出来,那就犹如猛虎出笼,谁能拦得住?
更何况,襄阳伯的这个儿子张大块头,那简直是一块爆炭,此时人竟然说出叩阙的话来,这是要捅破天啊!
然而,学官们你眼看我眼,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昔日张寿是很高调,陆三郎和纪九也很高调,但是即便有三皇子作为同门,九章堂的学生却素来很低调。可曾经这些努力学习的低调学生们,今天都能够因为陆三郎振臂一呼,拿着出来殴打那些意图对他们老师不敬的监生,那么……
那么半山堂那些本来就混账,本来就胆大包天的官宦勋贵子弟们,还会给此时此刻已经骂成“狗娘养的”他们这些学官们半点颜面吗?别到时候挨骂甚至挨打,那就是无妄之灾了!
眼看已经分成了三堂的半山堂中监生竟是大呼小叫,呼啸而去,周祭酒默立良久,最终在众人那期盼的眼神注视下颓然叹了一口气:“都散了吧。”
他这个大司成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多说,就这么拂袖而去,罗司业这个少司成就没办法这么洒脱——或者说破罐子破摔了。毕竟,他比周祭酒年轻,对于仕途还抱着很大的期望。他耐心地安慰了此时那些近乎于失魂落魄的学官,许诺众人,一定会和周祭酒联名上书。
至于上书的内容……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弹劾张寿师生这种狂妄悖逆的恶行!然而,他的这种从容也只仅仅维持到人群散去,那张脸就登时煞白无神。紧跟着,他甚至根本顾不得回去和周祭酒商议,也完全没有回去草拟什么奏疏,而是立时三刻往外赶去。
他拦不住已经以决裂之势离开国子监的九章堂那些师生,也拦不住号称要去叩阙告状的半山堂那些监生,所以这么大的事情,他只能去求助于内阁孔大学士!这位竟然没能因为前任首辅江阁老黯然离开而递补首辅的大学士,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了!
当张寿用前所未有的激烈之势带着大批人离开国子监的时候,朱莹也早就从东安门、东华门顺利到了清宁门外。她本来就是这里的常客,这一路长驱直入,无人盘问,可今次到了清宁宫,门前却有年长宫人拦住了她。
只是,还不等朱大小姐柳眉倒竖地与之理论,人就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小姐,不是奴婢不放您进去,是这会儿太后心情极坏,三皇子和德阳公主进去讨情,都被训得作声不得。”
听到这里,朱莹终于品出了几分滋味,立刻笑意盈盈地说:“怎么,是太后娘娘在训四皇子吗?多大的事情啊,不就是有人在他面前搬弄是非,而他年少不更事,于是在外头大嘴巴地透露了出来吗?都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了,太后娘娘至于这么动怒吗?”
那宫人没想到朱莹竟是不慌不忙地反问了上来。知道朱莹不是外人,这会儿恐怕也是要进去替四皇子求情的,她就把心一横,压低了声音说:“昨天晚上,皇上把四皇子直接留在了乾清宫。否则,太后娘娘一回来,那是肯定就要召他过来的。”
朱莹看看此时天色,再想想刚刚入宫时,先她一步的那些朝官们,立刻就恍然大悟。
毫无疑问,这会儿皇帝去上朝了,就算之前四皇子在乾清宫躲了一个晚上,这会儿也是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太后哪怕不亲自去,也能把人拎过来训斥。于是,她对那宫人笑了笑,随手就赏了两枚银角子,却是满脸若无其事:“放心,我既然知道了,当然有分寸。”
然而,朱大小姐的所谓分寸,却只维持到清宁宫正殿前。因为她赫然听到里头传来了四皇子那倔强的声音:“孙儿是糊涂,拿着别人居心叵测说的话出去卖弄,但这和三哥没关系,和二姐姐更没有关系,祖母要打要罚,孙儿一个人认了,不要牵累他人!”
知道太后接下来恐怕不会有什么好话,朱莹也没理会侍立在门口本打算瞅个空子通报的两个宫人,直接就这么提着裙子闯了进去。一进门,她就只见德阳公主正抱着太后的大腿,三皇子正伸手拦在太后跟前,而地上正散落着一串佛珠,一旁还有一根断了的木杖。
至于四皇子,此时正赤裸上身直挺挺跪在地上,甚至还背着荆条。至于那荆条是否去了刺……此时此刻朱莹从后方看去,甚至还能看出四皇子那背上的血痕,足可见十有八九是没有去掉刺的!
就算再迟钝的人,也知道此时情况非常不妙,更不要说朱莹虽说不爱动脑子,但骨子里却冰雪聪明。她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也顾不得这是清宁宫太后面前,手中寒光一闪,一柄匕首直接恰到好处地割断了四皇子那背着荆条的绳子,随之就一脚把那落下的荆条踢飞。
紧跟着,她就打横把四皇子抱到了左下首的一张椅子面前,自己毫不客气地先坐下,把人按在自己的膝盖上,对着那屁股就是两记狠狠的巴掌。见原本还在挣扎乱动的四皇子一下子老实了下来,她不禁轻轻舒了一口气,直到一旁递过来一把小巧的镊子。
抬头看到是玉泉,朱莹展颜一笑,却是左手死死摁着四皇子,右手拿着镊子,直接稳准狠地拔出了一根荆刺。听到身下四皇子发出了低低的一声闷哼,她就没好气地说:“什么不学,学人家负荆请罪!知不知道人家就是背一根去了刺的荆条做做样子,嗯?”
她一边骂,手下却一点都不慢,倏忽间已经是拔去了五六根荆刺。而四皇子因为被她责骂分神,几乎都没来得及觉察到疼痛,那疼痛就已经过去了,但委屈……自然是更委屈了。
“父皇昨日特意让人去找荆条的,说是要好好责罚我口无遮拦!后来是气得喝醉了才忘了我……祖母一大早派人宣我去,我知道大错铸成,就索性把荆条背过来了!”四皇子一面说一面抹眼泪,背上那针扎似的疼痛都给哭忘了,眼泪鼻涕稀里哗啦流得满地都是。
可就在这时候,他只觉得什么东西猛然喷到了背上,那一刻,强烈的刺痛差点没让他惨呼一声昏厥了过去,随之他就觉得被什么东西严严实实包裹了起来,耳边也传来了朱莹的声音:“东施效颦,愚不可及!你给我乖乖趴好,让我好好打你一顿屁股,教你日后不敢再犯!”





乘龙佳婿 第六百一十七章 求情和管教
三皇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朱莹一进来就自说自话,但却把他打一开始就想从四皇子背上取下来的荆条给直接踢飞了,甚至还手脚麻利地开始拔刺。然而,眼看着朱莹在清理完了那些细碎的荆刺之后,立刻接过玉泉递过去的瓷瓶,喝了后一口喷上去,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不管那里头是药还是烧酒,乍然碰到伤口,那得多疼?
果然,四皇子疼得惨叫了起来,而朱莹却竟然不理不问,他就仿佛那是疼在自己身上似的,下意识地想要扑过去,可他还根本没来得及迈开步子,手腕就被人牢牢攥住。回头一看,拉住他的不是太后还有谁?
他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太后,但换来的只有太后更加严厉的眼神。等再一回头,看到朱莹竟然又是几巴掌狠狠甩在了四皇子屁股上,他就更心焦如焚了。
而德阳公主也看得心惊肉跳,尤其是看到三皇子那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想到今天一大早三皇子亲自求上门来,苦苦请求她一块来求情,本来就心软的她哪里还能坐视?虽说在太后面前一贯最胆小,但此刻她还是硬着头皮说:“皇祖母,四弟还小……”
“是啊是啊!”三皇子见德阳公主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他就苦苦恳求道,“都是我这个当哥哥的往日疏忽,要打要罚,就该我来代他承担……”
“你糊涂!”
太后终于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扶手上,直接站起身来:“这是捅破天的事,到了你们嘴里就便变成年少无知的疏忽?一个嘴拙到不知道怎么求情,一个只知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们姐弟俩但凡有莹莹一半的心眼,我和皇帝也不用担心了!”
这是什么意思?
三皇子一下子愣住了,再扭头看去,他方才发现朱莹又狠狠在四皇子的屁股上拍了两巴掌,人这才陡然嗷嗷呼痛了起来。到了这时候,他就算再后知后觉,也已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刚刚拔刺和喷药之后,他和德阳公主慌忙求情,可好像就没怎么听四皇子惨叫过了。
如此说来,刚刚朱莹那状似打四皇子屁股的举动……是在作假?是做给太后看的?
三皇子心中一动,立刻朝朱莹看了过去,结果却只见朱莹连眼皮子都不抬,继续扬起巴掌一下一下地打着四皇子的屁股:“下次还敢不敢在外头卖弄宫里的事?你老师几次三番警告过你说话动动脑子,你怎么就不听?把皇上和太后气成这样子,你孝心何在?嗯?”
他左看右看,见四皇子涕泪齐流,手舞足蹈,嘴里还叫嚷着错了之类的话,怎么都看不出这有一丝一毫作假的迹象,他先是微微茫然,随即就完全恍然大悟。敢情是四皇子在听到他和太后的对话之后,这才知道和朱莹配合演戏!
循声望去的德阳公主才是真正看得满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什么是朱莹的心眼。
而太后见这姐弟俩一个总算醒觉了过来,一个竟是这么简简单单就被骗了过去,她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刚刚那满腔怒火瞬间被浇灭了大半。她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即干脆坐下来,似笑非笑地说道:“好了,莹莹,少在那装着教训四郎了!”
“人家周瑜打黄盖,至少还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们两个倒好,假打糊弄我不说,甚至还配合得这么糟糕!你那叫打吗?给四郎挠痒痒还差不多!”
见自己和四皇子这点伎俩被拆穿了,朱莹这才讪笑了起来。
然而,她却没有一点畏怯的表现,一把将四皇子从自己身上捞起来,接过玉泉递过来的软巾,胡乱在四皇子的脸上擦抹了两下,这才用脚勾了两张椅子并排,然后把四皇子摁在上头趴着,还用手指戳了戳人的后脑勺:“老老实实给我趴着,我一会再收拾你!”
见自己身上的裙子都因为刚刚这解围而弄皱了,朱莹有些惋惜地整理了两下,随即就走上前去,从从容容施礼道:“太后刚刚说我和四郎作假,那真是冤枉我了。我那几下打得他哭爹喊娘,眼泪鼻涕差点流我一身,哪会有假?不信一会可以让玉泉去验伤,我手劲可不小!”
“是啊是啊,小时候你二哥犯错挨揍,你小小年纪夺了家法荆杖说帮你祖母你爹打他,结果,你打得气喘吁吁,他屁股都被打红了,其实压根就连油皮都没破。你们兄妹自幼配合过那么多回,这会儿你打四郎这点小阵仗算什么?”
朱莹没想到就连自己和二哥那点小事,竟然都能让太后知道,这才不由得一窘。她权当没看见三皇子那目瞪口呆,低下头又行了个礼。
“四皇子这次确实犯下了大错,但他确实无心,更何况别人有心算计,没有这次也有下次,他心机不深,这次不上当,下次也会上当。”
“他是该好好受个教训,但皇上昨晚上都已经命人把有刺的荆条都找来了,大概本来确实有揍他一顿的心,可到底没用,那便是因为皇上到底还是想到,归根结底柳枫是乾清宫的人。若是知道他背了荆条从乾清宫过来清宁宫请罪,皇上说不定连上朝的心思都没了。”
“我知道太后娘娘的心思,是气恼皇上从前不好好教导大皇子和二皇子,如今又如此纵容四皇子,万一一个个儿子都养歪了,那如何是好……但是,四皇子纵使冒失,冲动,凡事常常不计后果,但他心地却是好的。”
“所以我刚刚事急从权,也没问过您就自说自话地给他解了荆条,给他拔刺敷药,还赏了他一顿巴掌……虽说这不是我该管的事,但是,皇上既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我和永平的身世,那我想,我把他当成半个弟弟看,总是没错的。”
“我只有哥哥,没有姐姐也没有弟弟妹妹,而四皇子又一直都叫我莹莹姐姐,我就难得做一次姐姐该做的事。太后要罚,不妨罚他抄一阵子书,好好收一收他这自以为是的性子,若是还余怒未消,那也不要罚三皇子,更不要责备德阳公主,都怪罪我好了。”
说到这里,朱莹就盈盈下拜道:“我想来想去,三皇子稳重,德阳公主端方,四皇子如今在这宫中唯一能够学到的坏榜样,大约也只有我了!太后要怪,就怪我教坏他好了!”
太后难以置信地看着拜倒在地的朱莹,只觉得竟是平生第一次真正认识了这个她一贯认为我行我素,但却真挚坦率的丫头。
而看到三皇子使劲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随即就要冲过来一块求情,她抬手一指,见玉泉一把将三皇子拖了过去,顺便也拽住了同样要过来的德阳公主,这才忍不住笑了一声。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莹莹你自从认识了张寿这个舌辩无双的小子,简直和从前判若两人!”
朱莹毫不惊讶太后这说法,当下轻轻磕了个头,坦然自若地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和阿寿相处多了,自然而然就会学到他的优点。等我嫁了他之后,还会学到更多!”
“我这不是在夸你!”太后哑然失笑,但那笑意终究是冲散了她刚刚的怒火,“从前你是牙尖嘴利,现在倒好,更多了油嘴滑舌!四郎从前那是有他大哥和二哥在前头,骨子里的冲动冒失全都好好藏了起来,现在没有天敌,最要好的三哥又要当太子了,所以无法无天!”
刚刚听朱莹夸奖他,又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四皇子就难过极了,很想冲上去拦住朱莹。可刚刚人家撂下他到太后面前请罪的时候,顺手用手绢堵住了他的嘴。
偏偏玉泉又直接拉了三皇子和德阳公主退到他那椅子旁边,他是想要挣扎没有腾挪余地,只能手忙脚乱去抠那堵嘴的手绢。而等到太后这么一说,他就更觉得委屈了,很想大叫一声我没有,但隐隐约约的,他也意识到,自己近些日子确实是得意过了头。
皇后成了废后,最讨厌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全都被逐出了京城,最喜欢的三哥就要当太子了,头顶三座大山再也不见,他可不是随心所欲了?
朱莹也被太后这评判说得有些微微出神,随即便笑道:“太后说的也是,没有天敌,心下松快了,言行自然而然就有些不知节制,这不止四皇子,我也是!我从小就讨厌皇后和那两个家伙,现在没了他们,爹和大哥平安回来各有任用,娘也回来了,我也如愿以偿……”
“所以,我本来就肆无忌惮,现如今就更加无法无天了,不然也不敢去堵司礼监外衙了!”
“你还敢说!”
太后终于被朱莹气乐了,可嘴角很快就再次下垂,却是疾言厉色地呵斥道:“为了给四郎求情,你倒敢把你之前做的那件蠢事拿出来说……你就指量我和皇帝一向纵着你,不会问罪于你是不是?”
“我自然不敢。”朱莹不假思索就直起腰来,脸上依然带着笑,“楚宽这个司礼监掌印自己都会算计自己,那外人要算计司礼监,那不是更平常吗?我和四皇子都是没什么脑子的人,遇事冲动又冒失,只凭一腔意气。不过我有那么多长辈还有阿寿管着,而四皇子……”
朱莹斜睨了一眼好容易才掏出口中手绢的四皇子,嘴角流露出了一丝极其狡黠的笑意:“阿寿做三皇子的老师自然是好的,但四皇子需要更严厉的管教。太后真的要教训他,除了罚他抄书磨性子,不如给他挑个更严厉的老师好好管一管他。比方说……”
眼珠子一转,大小姐就轻描淡写地说:“比方说我大哥那样的老师。”
咚——顷刻之间,四皇子直接摔了下地。好在如今这种天气,清宁宫里太后起居的正殿里都铺着厚厚的毛皮,那都是皇帝孝敬生母的好东西,所以他摔得倒是不重,可他心头的惊恐那却是非同小可。甚至还不等爬起身,他就大声叫了起来。
“皇祖母,孙儿认打认罚,您打一百两百都行,罚我抄书也行,孙儿以后一定改!”
即便刚刚雷霆震怒,可此时四皇子这慌了神的姿态,太后看着却不禁莞尔。她当然知道四皇子为什么怕朱廷芳,就她那个孙外甥一板一眼的性子,小时候第一次入宫时把大皇子和二皇子怄得够呛,后来被皇帝抓了教导三皇子和四皇子时,直接就把顽劣四皇子的手心打肿!
反而是张寿这个老师,拿着皇帝的御赐戒尺,却是一度交给张琛执掌,半山堂里倒是不少人挨过戒尺,三皇子和四皇子却一次都没挨过,反而还对这个老师俯首帖耳,也是异数!
挨一顿打只是一时半会的疼痛,大不了在床上趴十天八个月,可要是朱廷芳当老师,四皇子只觉得自己接下来十年八年内会日日断不了的疼痛,人生绝对是一片灰暗。尽管他知道朱廷芳有多文武全才,可他这辈子只需要当个闲王就行了,要那么能耐干什么?
因此,他手足并用爬到了太后面前,挨着朱莹跪了,正打算再赌咒发誓好好表一番认罪悔过之心,却不防太后竟是突然开口说道:“莹莹说得不错,四郎确实欠管教。皇上纵着他,三郎让着他,他母妃管不住他,至于张寿,学生这么多,三郎这种老实孩子也就罢了……”
“四郎这种跳脱的性子,他哪里有功夫时时刻刻看着。确实得有一个像你大哥这样严格厉害的老师好好管教他!”
见四皇子登时瘫软在了地上,那样子竟是比刚刚负荆请罪时不堪多了,太后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才好整以暇地说:“只不过,莹莹你大哥如今整顿五城兵马司还来不及,哪有功夫替皇上教一个熊孩子,那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这样,张寿那把戒尺应该还在吧?”
朱莹也只是顺口把自家大哥拿出来吓唬一下四皇子,眼看人果然软成了一滩泥,她倒是很满意这成果,所以,太后说大材小用她一点都不奇怪。可当太后问戒尺,她就纳闷了,犹豫片刻就点点头表示当然还在,岂料太后竟是说出了一番让她大吃一惊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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