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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见自己连珠炮似的问题把那中年人问得作声不得,张寿这才长叹一声道:“从秦汉到魏晋南北朝再到隋唐,失传了无数的书,但那还情有可原,因为那时候书更多都是靠手抄,而不是靠印。”
“直到唐后期雕版印刷渐多,到了宋时,更有活字,以至于书坊大兴,平民百姓也能买得起书,而在这种时候,那些青史留名的算学大家,明明有著作传世,最终却书稿失传,这是不是已经在警醒我等后辈?”
他说着顿了一顿,想了想还是不要批朝廷了——其实造成算学曲高和寡的最重要原因不是别的,正是历朝历代,朝廷严禁天文的同时还禁锢了算学!要不是因为朝廷的高压,为什么数学家全都是朝廷官员,为什么到了如今,数学人才和成就反而断崖式下跌?
小胖子竖起耳朵听着张寿的话,眼瞅着张寿已经把人杀得丢盔弃甲,他就立刻叫嚣补刀道:“我听说,像天元术和四元术这种元时算学大家发明出来,而且很拿手的本事,本朝不少自命不凡,号称算学大家的家伙,就没几个人擅长!”
“不对,不能说不擅长,应该说根本就……不会!”
“你……狂妄!”刚刚还拿着子曰抨击张寿的中年人终于彻底被激怒了。他愤而丢下手中书册,怒而抗争道,“尔等身在京城,身在官宦之家,近水楼台先得月,哪里知道民间学算的苦处!连《九章算术》都要千辛万苦方才能够收集齐全,又上哪去看别的!”
“你们身在福中不知福,能够接触到历朝历代那些大家的算经,却不知道珍惜,不知道用心,却去研读什么异邦小国的算经,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一怒之下诉说出了内心深处最大的愤懑之后,见四座那些衣衫鲜亮的宾客,看向他们的眼神都显得非常微妙,顿时有些心灰意冷。
当下他意兴阑珊地说:“我们四个当中,也就是孟秋天赋异禀,能用四元术解最一些简单的题目,再复杂一点的就完全无能为力。我们的祖师曾经在英宗年间任过钦天监监正,却在诸皇子乱政时黯然出京,一传而再传,才有我们这些徒孙。”
“我们所学不过抄本,全都是他苦心记忆下来!如今皇上渐驰天文术数之禁,张博士你又分明知道古往今来多少算经失传,为何不能将这些老祖宗的东西发扬光大,却要去学那些异邦小国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
这一刻,张寿终于明白了这四个人闯进来时那番话,竟然并不是一个拿来寻衅的引子,竟然是真的肺腑之言。华夏算学独步天下,这就是他们朴素而固执的认识!只可惜,唯我独尊这种心态,无论在学术上,还是在治国上,实在都要不得!





乘龙佳婿 第五百八十七章 好为人师
“今日在座诸位,想来除了这四位不速之客,以及我和高远,还有……九章堂的学生之外,总有几位家中藏书丰富,所以多少曾经接触过《九章算术》等算经的。”
张寿差点把皇帝直接点了出来,好在及时悬崖勒马,拿九章堂的学生含糊了过去。此时,见一大堆人之中,颇有些人眼神飘忽,其中甚至包括陆三郎两个哥哥,他不禁就笑了。
很显然,因为皇帝对陆三郎那浪子回头变天才的褒奖,陆家老大老二不服气,也都去看过算经。
就算如同刚刚那中年人说的,这年头民间甚至很难寻觅《九章算术》的踪影,但陆家肯定是有的,否则小胖子上哪看的?至于这兄弟俩看过之后究竟是什么收获,只要看他们此时刻意回避他的视线,就知道那龙生九种,各有不同的糟糕算学天赋了。
他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然则看过之后,想来大多数人都一头雾水地把书丢在了一边。为何明明有机会去学,却没办法深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于是不知珍惜,还是说,是因为著书者不在乎别人是否看得懂,所以一般人根本就看不明白?”
此话一说,之前愤而指责张寿的那个中年人不禁愣住了,随即气得怒发冲冠:“一派胡言!张寿,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些算学大家呕心沥血方才留下的杰出著作,你怎能这般曲解污蔑?”
张寿并没有被对方的指责激怒,他看了一眼叶孟秋,见人已经停下了解题,不知道是被此时这剑拔弩张似的气氛干扰得做不出来,还是本来就力有未逮,他就呵呵笑了笑:“那些著作确实杰出,我倒想问你,就刚刚那位叶小公子提到的《缉古算经》,你全都能看懂吗?”
刚刚还义愤填膺的那个中年人顿时被噎得满脸通红,足足好一阵子,他这才讪讪地说:“那是我资质浅薄,所以不能尽得前辈大家精髓!”
“能自认资质浅薄,却不愿意诋毁前贤,确实人品敦厚。”张寿不动声色地捧了人一句,随即却好整以暇地说,“然则,你就算不能全都看懂,那也并不用妄自菲薄。因为即便唐时国子监开算科,内中学生,也不是真的能够尽修算经十书。”
“算经十书,《孙子》和《五曹》,加在一起要修一年,《九章》和《海岛》加在一起修三年,而《张丘建》、《夏侯阳》各自只要修一年,《周髀》、《五经算》也是加一块修一年,《记遗》和《三等数》不过是在其他八经的修习中兼而学习就够了。但是,有两经却不同。”
“一是刚刚这位叶小公子提到的《缉古算经》,单单这一本书,就得学三年。至于另一本更难的,就是刚刚高远提到的《缀术》,已经失传的此书,当年在唐时国子监算科,整整要修习四年。”
“而从这算经十书的修习时间上来看,加在一起,总共十四年。也许有人会说,士人为了考科举,十年甚至数十年寒窗苦读,那不也是差不多?但要知道那是国子监,哪朝哪代的国子监,除了算科,还有哪科能让人在里头读十四年书,而且十四年之后还未必能入门?”
张寿说着就离座而起,到了那中年人面前,弯腰捡起刚刚被他丢在地上的簿册,随即轻轻用手掸了掸上头沾上的尘土,这才回转身看着众人。
“你刚刚问,为什么放着老祖宗一度都要失落的算经不去追寻,反而要去引入异邦小国的符号,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这样,以缉古算经中第二题,假令太史造仰观台为例。”
张寿随手弹了一个响指,这是他在九章堂中常有的动作,每到这时候,往往就是他奋笔疾书,让人见识那非凡板书功底的时候了。今日本就是九章堂的学生来给陆三郎这个首任斋长捧场的最多,此时一听到这声音,也不知道多少人立时后背发凉,头皮发麻。
果然,下一刻,阿六就一手拎着一块黑板进来了,两块分量不轻的东西轻轻巧巧往张寿面前一放,奉上白笔,他就悄然退下,但不多时,他就去而复返,送来了又两块黑板……
等到他依样画葫芦来回一次又一次,总共十块黑板把偌大的地方给填得满满当当,就连皇帝也不由得捂住了额头。他刚刚还觉得陆三郎借着考核抢了人风头,现在可好,张寿这个当老师的亲自捋袖子上阵了!
然而,皇帝也确实很好奇,要知道,《缉古算经》确实如同张寿刚刚说得那般繁难到死,反正他当年是有看没有懂……而等到看了循序渐进的《葛氏算学新编》,他就更没兴趣去看《缉古算经》里那种拗口而复杂的题目和解答了。
“观题可知,这个仰观台呈刍童状。如果对《九章算术》不熟悉,但看过《葛氏算学新编》的,那么我们换一个名词,这是个长方四棱台。也就是说,上下为互相平行的矩形。”
先是复述了一遍题目,张寿就开始做解释,然而,他这解释其实很多余,此时能听得懂他这解说的,绝不会是算学门外汉,刍童这种名词,普通人听不懂,那些人却绝对明白。
然而,他却有意用《葛氏算学新编》中的专有名词来代替刍童,略一解释,就开始在空白的黑板上写了起来。
“设四棱台顶面矩形的宽为x丈,则长为x+3丈,底面矩形的长为x+7丈,宽为x+2丈,观象台的高为x+11丈。如此一来,四棱台的体积为……”
张寿看也不看众人的表情,继续自顾自地龙飞凤舞:
“v={[2(x+7)+x+3](x+2)+x[x+7+2(x+3)]}(x+11)/6=[(3x+17)(x+2)+x(3x+13)](x+11)/6+17400……”
“最后得出体积方程……”
张寿直接用三次方的样式标注,得出了一个一元三次方程。他抬头看了众人一眼,见九章堂的学生们若有所思,一旁的陆三郎已然眉飞色舞,皇帝亦是一手轻轻敲着桌面,而刚刚闯进来的叶孟秋四人,则是有人蹙眉不解,有人若有所思,他就微微一笑,继续往下写。
解一个三次方程,对于古人来说,那自然是难如登天,尤其是没有符号体系的年代,算筹摆一地,然后耗费众多时日,最终才能算出结果。
可对于张寿来说,他想也不想,就直接化用了卡尔丹公式的通用求根公式。
当他用一堆公式,写了两块黑板,最后推出了x=7这样一个结果(另两个复根直接被他舍弃了)时,就只听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呼。
“这就是天元术的解法吗?竟然如此简单直观……”虽然叶孟秋只是嚷嚷出一句话,那声音戛然而止,但眼见三位师兄都突然看着自己,他还是露出了懊恼却不甘心的表情。
张寿瞥了对方一眼,见阿六搬进来的一大堆黑板还空着,他就呵呵一笑,随手把这一问剩下的方程一一解完,随即又把同样是涉及到三个一元三次方程的缉古算经第三题给解了,这一次用了四块黑板。而到了第四题,他干脆就省略了解题步骤,随手解完了三个三次方程。
直到这时候,他才丢下白笔,随即转过身轻轻拍了拍手,神情自若地直视着四个最初来势汹汹,此时却神情灰败的不速之客,淡淡地笑道:“现在你们明白了吗?”
“稚龄蒙童学经史,有《三字经》,有《千字文》,但算学呢,难道九九歌也算是基础的算学书?古往今来那么多算学大家,写出来的著作,都是给至少有算学基础的人看的,但所谓的基础从何而来?蒙童能学三字经千字文,但蒙童能学得了九章算术?很显然,不能。”
“然则若有这些简单而直观的符号,只要能认全,蒙童就能从最简单的加减乘除学起,从各种简单的图形学起,从数字的简单应用学起。”
张寿不知道今天来的四个人是否看过《葛氏算学新编》,当下罗列了目录,讲了其中循序渐进的内容,涉及到哪几部算经的知识点——这也是他这一年多忙里偷闲整理的东西,当然其中一多半是葛雍和褚瑛齐景山的功劳,为的是给所谓的葛氏算学扎一个最牢固的根基。
果然,在他如此一解说之后,面前的四个人中,圆脸少年叶孟秋深深低下了头,余下三个面面相觑,颇有一种想要找地缝钻下去却没地儿钻的尴尬。
见此情景,张寿少不得瞥了一眼今日真正的主角小胖子:“高远,今日是你的冠礼,有朋自远方来,你可要负责好好招待。醴席的美酒,也应该给这几位客人来一碗才是!”
“那是那是!”只要占了上风,陆三郎一点都不介意摆出谦逊的姿态。而见他热情洋溢地招呼着四个不速之客,一面吩咐下人添席位添餐具,一面生拉硬拽似的把人招呼去了坐下,刚刚强忍睡意熬了下来的张琛这才心有余悸地舒了一口气。
他小声对一旁同样脸色发青的朱二说道:“我现在觉得,当初陆三胖和你,和我们厮混在一块的时候,还真是藏得深。我和你这辈子顶了天就是个出色的勋贵,他不一样,他说不定会和他刚刚瞧不起的王孝通似的,著书立说,日后兴许会被人称之为算学大家!”
朱二昨晚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朱莹,在陆家蹭住了一晚上,那会儿就已经见识了昔日陆三胖如今的不同人生——光是人书房中那摞起的课本和习题,他翻了翻就觉得头皮发麻。
而此时听到张琛这话,他就轻哼一声道:“陆三胖若有那一天,也是他应得的,这小子确实花了很大功夫去研修算学,否则也当不了九章堂斋长,更当不了东宫侍读……只不过,等陆三胖成算学大家的时候,我那妹夫应该就先成算学宗师了!”
此时此刻偌大的地方正有些乱哄哄的,朱二这话并没有多少人听见,但皇帝耳聪目明,却是敏锐地听见了。
发觉朱二竟是没有因为昔日狐朋狗友如今厉害了就羡慕嫉妒恨,顶了天就是拿张寿来压一压张琛,他略一思忖,就对旁边那一席东张西望百无聊赖的朱莹招了招手。见这丫头毫无顾忌地直接起身到他身边坐下,他便笑道:“莹莹,你去对你二哥说,我要交给他一个任务。”
朱莹顿时好奇了起来:“什么任务?他如今可是敏感得很,之前还对我叫嚣,说是只要他愿意花功夫,不会比陆三郎差的!”
“话说得没错。”皇帝笑了笑,随即淡淡地说,“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一条路,只不过大多数读书人只能走那条读书科举仕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那条路。但你二哥反正富贵荣华都有了,若是真的肯花功夫,日后说不定真有青史留名的那一天!”
如果把青史留名改成光宗耀祖,朱莹还觉得朱二确实机会很大,可就连历朝历代的名臣都未必能青史留名——别看张寿如今如日中天,炙手可热,可百年后五百年后甚至一千年后,说不定就没人记得他的名字了,自家二哥又怎么能有这样莫大的机遇?
朱莹满心疑惑,可当皇帝低低对她说出了一番话之后,她就登时怔住了。
盯着皇帝看了好一阵子,她忍不住闷闷地说道:“叔父您这确定不是空心汤团?要是我二哥真的听了您的话埋头去干,这可不是一年半载,三年五载,甚至都不是十年八载可以做好的!别看他从前做事没长性,他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
“我就是看他和平常不一样,这才让他去做的。换成从前你二哥那德行,我提都不提。”
皇帝呵呵一笑,随即看到张寿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正在和左右那些年纪至少可以给张寿当爹甚至当爷爷的年长者谈笑风生,他就唏嘘不已地说:“朕从前总以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有些言过其实,可如今朕信了。”
“但凡和张寿走得越近的人,受到的影响就越大。不论是你二哥,还是张琛陆筑,张武张陆,又或者是三郎四郎……每一个人都在往好的那一面改变。更不用说九章堂的那些学生了,那种积极向上的学风,已经很久没有在国子监看到了。”
“从这一点来说,张寿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乘龙佳婿 第五百八十八章 秋后算总账?
陆三郎这场冠礼,宾客不多,亲友不少,原本在近来波澜迭起的京城,算不得一桩大事件。然而,天子微服亲临,这却犹如石破天惊,虽说陆绾尽力控制,冠礼期间并未传开,但冠礼之后消息就不胫而走,一时朝野哗然。
而几个应召上京的通天文术数的人才上门挑衅,却先在对上陆三郎时大败亏输,而后面对张寿的当众解题,更是哑口无言,最后还是张寿和陆三郎师生俩不计前嫌,以德报怨,盛情招待。这件事在张琛和朱二等人离开陆府后的大力宣传下,也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而在别人津津乐道这场冠礼的时候,陆三郎却也没闲着。今天已经正式加冠元服,成了成年人的他,送走客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招呼了自己的几个亲信匆匆回到刚刚那宴客的大堂,直接支使他们把张寿写得满满当当的那十块黑板搬走了。
而当送了亲家工部刘侍郎,晚回来一步的陆绾看到空空荡荡的大厅,叫来人一问,得知陆三郎已经亲自带人把这十块黑板送去九章堂了,他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也没人来禀报我一声,这家里难不成已经没规矩了吗?”
跟着父亲送客的陆大郎和陆二郎顿时交换了一个眼色,陆二郎就赔笑道:“爹,别生气了,三弟素来就是尊师重道的性子,张博士留下的墨宝,他郑重其事地搬回九章堂去供着,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
陆二郎这话还没说完,就只见陆绾扭过头来冷冷瞪着他,顿时连忙讪讪住口。而陆大郎见弟弟在父亲面前碰了个软钉子,不由得暗笑人为了打压小弟实在是不遗余力,连尊师重道这种名为褒扬暗为讽刺的话也说了出来。
他轻咳一声,打算说几句“公道话”,也好显示一下自己身为长兄的胸怀和担待,可这咳嗽才刚完,就也迎来了陆绾那冷冰冰的一睹。
“咳什么咳,之前在冠礼的时候,你又不曾说话,怎么至于现在就哑了嗓子?装腔作势到你们老子我面前来了,我好像没教过你们这个!”
见两个儿子登时不吭声了,陆绾就气不打一处来地训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你们从前瞧不起你们的弟弟也就算了,可今天这场冠礼,皇上都来了,面子已经给那小子做足,你们还玩那种上不得台面的花样……愚蠢!”
兄弟俩被陆绾一句上不得台面骂得面色一阵青一阵白,陆二郎到底更性急沉不住气,一时小声说道:“我们怎么了?大哥全程都是老老实实当他的赞者,我也都在迎来送往。为了他的冠礼,我们两个哥哥还不够尽心竭力吗?”
陆绾哂然笑道:“迎来送往,结果却把几个登门挑衅的人顺顺当当放到了这冠礼的地方?”
陆二郎不禁心里咯噔一下,随即立刻强笑道:“爹,那时候我和大哥都在忙着招待其他客人,并不在外面,听说是张博士带着的那个随从……叫做阿六,听说很厉害很能打的那个,都是他自作主张把人给放进来的,真的和我和大哥无关。”
见弟弟好歹也是在帮自己撇清,陆大郎连忙也帮腔道:“就是,那个阿六把陆家当成自己家似的指手画脚,那会儿爹和我们都在招待客人,家里下人又不能闯进来请示,所以自然而然就不得不听他的……”
“哦,都是他自作主张,不是你们早早就吩咐家里的下人,若有客人就直接放进来,别管其他?”陆绾不耐烦地打断了两兄弟的辩解,见两人听了自己的话面色很不自然,他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不要事事往别人身上推!张寿身边的那个阿六确实是有意放人进来,他走的时候还对我挑明了,是朱莹吩咐的他。之前张寿一时没注意,随口就把陆筑的表字给当场起了,朱莹多半是怕别人挑礼仪的刺,所以既然皇上本来就是把这事交给陆筑,她就想搅一下局。”
“但朱莹怎么想,那是她的事。阿六怎么做,那也是他的事。可是,阿六放人进来的时候,这陆府下人就仿佛聋子瞎子似的熟视无睹,连个阻拦的人都没有,他就算傻子也觉得奇怪,更何况这小子还很聪明!”
见自己的长子和次子这一次终于面色大变,陆绾方才怒形于色地训斥道:“别以为他不爱说话,你们就能随便给人扣黑锅,那小子平常最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所以皇上一贯很信赖他!张寿家里有两个人吃着朝廷俸禄,一个是张寿自己这个国子博士……”
“另一个就是在锐骑营拿教头薪俸的阿六!锐骑营的钱,你们倒是随随便便去拿一份试试?哼,这一次你们丢脸不止丢到了张家,还丢到了皇上面前去了!”
听到皇帝兴许也会知道他们那点私心,陆家兄弟俩终于心慌意乱了起来。陆大郎毕竟大几岁,装沉稳也装了很多年,此时还能忍一忍,陆二郎却到底是年轻气盛忍不住。
“这怎么就是丢脸了?陆筑这死胖子平时一直都在外头炫耀自己如何天才,如何努力,这次既然有人找上门来,就算放人进来,也是让他能有当众显摆一下的机会,这难道还成了我的错?”陆二郎话才刚说到这里,就只见陆绾那如同刀子似的目光狠狠剜了过来。
那一刻,他仿佛有一种错觉,自己若是再多说一句,怕是父亲的大耳刮子就要挥下来了。
“在我面前都叫他死胖子,由此可见,你在外头都是怎么称呼他的!怎么,从前他不起眼,现在他遇到了贵人,自己有了能耐,从前样样都比他强的你们就看不下去了?”
陆绾盯着满脸不服的次子,又扫了一眼状似唯唯诺诺,但想来也是满心不甘的长子,半晌才淡淡地说道:“你们自己好好想一想,昨天大皇子和二皇子是什么下场!”
一听到大皇子和二皇子,陆家两兄弟先是不解,可等到陆绾说出接下来的话之后,他们那满脸的桀骜顿时化作了惶恐。
“那两个还是真正的皇家贵胄,皇上的亲生儿子,贪婪胡闹不懂事,平日没事还喜欢欺压弟弟,最后什么下场?身为兄长没有兄长的样子,这是皇上的大忌。再加上你们都已经入朝为官了,连自家弟弟都要忌恨的人,你们觉得这样的官员在皇上心目中是什么形象?”
陆绾连番组合拳,打得两个自以为是的儿子面如死灰,方才恼火地拂袖而去。只是,等到一路穿过前院,到了内院陆夫人屋子门前,听到自家一向温婉的妻子正嗓音尖利地和里头几个侍女说话,他顿时眉头大皱,紧跟着,他就听到了简直令他难以置信的话。
“告诉那裁缝,就照这样子做,等做好了,就送到那边宅院去。把我的衣服也收拾两箱子放过去,日后反正我要常常去住!”
陆绾也听妻子说过,陆三郎成婚就和刘晴搬出去住,也免得一大家子在这宅子里窝着挤得慌,兄弟妯娌的龃龉越来越深。妻子对他说,日后会不时过去看看,偶尔住两天。可现在听这口气,竟然不仅仅是偶尔,还打算过去常住!
他没注意到此时门口竟然没有留丫头或者仆妇守着,下意识地走到门边上打算进去,岂料接下来屋子里又传来了陆夫人的声音。
“三郎那胖小子从小就不受他爹和他两个哥哥待见,成天被欺负,现在大了有出息了,当然不想看人脸色。我这个当娘的不两头跑,日后这父子兄弟情分天知道还能剩下多少?就拿今天的冠礼来说,说得好听那是三郎和他那老师所向披靡,说得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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