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龙蛇

    “城隍且慢,我等有事相商”玄法道人忙叫道。

    “请讲”常晋转过身来。

    “如今天下大乱,城隍大人能够登临神位,也是人道功德使然。城隍大人打算重振万山府神道,还世俗一个安宁,我玉清道非常赞同,打算和城隍大人一同联手……城隍大人只要向我玉清道供奉一成香火念力,那么万山府治下一府八县神域,我道院皆可将其交到城隍手中。至于那些山神土地的任免,我道院也不再插手。另外,贫道还可以说动万山府杜如海大人,让他亲自率众祭祀,助城隍大人一臂之力。如何？”

    只要向道院俯首称臣,供奉一成香火念力,就可以掌管八县神域,另外还可以得到人道官府气运加持。

    常晋如今神域,堪堪延伸到万山府城外,至于治下八县,只是名义上归属。如得道院支持,将八县真正纳入麾下,就相当于自己的神域扩展了十余倍不

    还有自己这城隍神位虽然得到万山府百姓认可,但到目前为止尚未有官员前来祭拜,也就算不得正祠。缺了这个名义,他在炼化敕符时才显得缓慢。

    常晋原本心中存在疑问,为何这么多天道院始终没有派遣弟子前来讨伐。

    如今算是明白,原来是另有计较。

    这两个条件不可谓不优厚,道院为了拉拢自己,下了很大本钱。

    不过常晋根本没有多想,直接摇头：“抱歉,两位道长,本城隍还是那句话,仙神有别,我常晋不可能向玉清道称臣。至于八县神域,本城隍若想取之,自有手段,就不劳玉清道费心了”

    “你这邪神,太不知好歹了。三番五次拒绝招揽,真当玉清道不敢伐山破庙吗？”见对方拒绝,玄尚怒道。

    “师弟……”玄法拉了他一把,脸色也有些难看：“不知城隍大人为何要一再拒绝,虽然仙神有别,但自从千年前天庭诸神消失,这世俗间的土地城隍便开始奉道门为主,如今演化近千年,此等仙神关系已得人道认可,结成法则。城隍大人可是要破坏仙神契约,与天下道门为敌不成？”

    “与天下道门为敌,好大的帽子,我担不起。”常晋讥笑一声,反问,“两位道长可知我为什么对道门没有好感？”

    不等对方回答,他接着道：“天地间的法则分为人神仙三道,其中人道为主,乃是三道根基所在,两位道长是否同意？”

    “城隍大人言之有理”玄法不知他想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也不多言。

    “仙神二道则为人道补充,换句话说,仙神二道必须依附人道才可生存下去。若是没了世间万民提供气运,仙神怕是也不可久存。两位道长认可吗？”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玄尚有些不耐烦的问。

    “道长莫着急,我要说的是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仙神二道既然从人道汲取气运,就要承担相应的义务。比如我神道,信徒供奉香火念力,神灵满足对方的祈愿。如此有来有往,神灵才可坐稳神位。而你道门气运也从人道中来,又为世间万民做了什么？甚至为了一己私利,搅动天下大乱,插手世俗争龙,为的就是享受新朝气运。此等作为,常晋不齿,又怎么可能向玉清道称臣”类似话语,常晋曾经说给玄洞道人听,如今再次说出,话中仍然充满了悲愤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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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剑道对决
    “满口胡说八道,我道门无数弟子在世间奔走,或治病救人,或诵经祈福,或斩妖除魔……凡此种种,你都没有看到吗？”

    “道长所说不假,可道门弟子治一人者时常有闻,救万人者从未听说,比如数年前渎水水君旧事,却不见玉清道出头超度亡魂,道长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常晋对此看得很明白,玉清道所作所为,都是些小恩小惠,为的就是在世俗间保持影响力,根本不值得一提。

    “城隍既然知道仙神人三道,以人道为根基,就应当明白人道大势不可逆。这世俗间朝代更替,亦是如此。我等只能顺势而为,不可螳臂挡车。大燕王朝立国数百年,如今气数已尽,各地龙气应运而动,自然导致世俗间乱象纷纷,那渎水水君扰乱世俗,正是人道大势演化的结果。城隍大人将之归于道门,实在有些荒谬。

    至于玉清道插手世俗争龙,同样是顺应人道之举。城隍大人来自世俗,应当明白这乱世越持久,天下苍生就要多受几分疾苦。

    只有辅佐真龙,速速平定乱世,让世俗百姓安居乐业,方为大功德。”

    “呵呵,道长真是高论,让你一说我立马觉得玉清道乃是天下道门楷模,万山府淹死的数万冤魂都应该对玉清道感恩戴德。感谢你们当初为了人道大势,将渎水水君打下神坛,感谢你们在他们命丧洪水之时,并未出手相救……反倒是本城隍,当初救下上万百姓,此乃螳臂挡车,罪该万死”听完对方的辩解,常晋怒极而笑,“有时候场面话说的再好,也掩盖不住道院自私自利的本性。”

    “你……”玄法脸色登时涨红,“如此说来,这敕封青章你是不打算接了？”

    “我已经说过,仙神有别。玉清道怎么想本城隍管不着,至于一府八县,本城隍想要自有手段取之,就不需要你们操心了。”

    “好,好,果然是无德无道的邪神,不知人道大势,妄图螳臂挡车,阻碍新龙立鼎。既如此,我玉清道就要替天行道,铲除你这邪神了。”玄法厉声道,“今日就让贫道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神通,敢与我道门对抗。”

    “本城隍也想见识见识玉清道弟子有什么能耐,道长请入神域吧”说完,常晋伸手一指,面前顿时出现一道门户。

    “师兄,我也想看看这邪神的神通,正好陪你走一遭。”玄尚见师兄迈步,急忙跟了上去。对方能够轻易将魏远斩杀,而且得白水娘娘认主,境界肯定不像外表显露的那样,只是鬼神三转。怕师兄出意外,玄尚厚着面皮紧随其后。有他在,万一出现危机情况,好有个照应。

    “也好,”常晋脸上没有异样,只是点了点头。

    玄法玄尚师兄弟,境界分别为真仙初境和鬼仙三转。常晋就任城隍神位不过数日,连治下神域都未炼化完全,若按常理推论,根本不是他们任何一个的对手。不过他的手段,的确不能以常理来看待。

    两位道人只觉得眼前景物一晃,就踏入神域当中。他们所站立的地方,丝丝灰黑之气弥漫,不见半点光泽。远处一条黑黢黢的河流缓缓流淌,中间不断有死气袅袅升起,隐隐伴随着高低不一的哭嚎,令人闻之心生寒意,毛骨悚然

    常晋身形在河流对岸显现,朗声道：“此阵乃是本城隍近日祭练敕符时所悟,尚未大成,请两位道长破阵吧”

    “哼,此等神道小阵,也敢拿来显摆”玄法道人说着手掌一翻,露出黑色七层琉璃宝塔。

    随即他口念咒语,只见宝塔迎风见长,化作七尺有余,飞入虚空。宛如一条蛟龙,对着神域内的丝丝灰黑之气张口猛吸。

    玄尚道人则提剑立在师兄旁边,防止邪神偷袭。

    常晋没有动手,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玄法道人头顶的七层玲珑宝塔。

    只见随着宝塔鲸吞,空间内浓郁的邪祟阴气迅速被吸入宝塔内部,接着隐隐有鬼物惨嚎声传来。

    显然,这法宝有炼化邪祟阴气的功能。

    能炼化最好,就是不知二人的法力,可以坚持多少时间。常晋看到此节心中微动,头顶敕符青光闪烁。

    片刻,空间内再次被邪祟阴气充满。

    处在城隍神域当中,想要调动地脉中的邪祟阴气再容易不过,只需要费些香火念力而已。

    那道人则不同,他操控法宝炼化阴气,需要消耗大量法力。照这样下去,肯定坚持不了几次。据常晋推测,这宝塔空间也不是无限大,就好像一个人喝水,总有填满的时候。当然还有一点,对方炼化邪祟阴气,也算帮了自己一个小忙。

    是以常晋根本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遥遥看着玄法道人发威。

    呆在一旁的玄尚率先看出不妥,出声急叫道：“师兄快快停下,切莫中了这邪神的奸计。此处邪祟之气来自万山府地脉,无穷无尽,宝塔根本无法完全炼化。”

    玄法听师弟一说,立刻明白过来,急忙收回宝塔。

    见他们这么快识破,常晋带着遗憾的口气调侃道：“本城隍原本以为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就想借助道长法宝炼化地脉阴气,现在看来本城隍想错了,道长也有私心呀……”

    “贫道不欲做口舌之辩,还是手下见真章吧。”玄法此刻已经平静下来,只是摇了摇头,下一刻手诀连连,疯狂将法力注入法宝。

    只见那七层宝塔立于虚空当中,化作两三丈高,塔身倾斜,对着常晋所站立的位置。

    “收”玄法一声爆喝,丝丝玄黄之气冒出,宝塔塔身上的铃铛急响,其中显现出数道仙法真文。

    刹那间,常晋感觉自己定在原地,周围的香火念力也被切断。眼前景物好像水中倒影,开始迅速扭曲,幻化出一圈圈波纹。

    不由自主的,头顶气运开始微微晃动。

    “原来这法宝还有削人气运的功效……”感觉到气运有异,常晋知道不能再感应下去。呛的一下抽出宝剑,伸手在面前斩动。

    一道青光闪过,眼前玄黄之气顿时被斩断。

    无论何时,手中宝剑都不曾让他失望。

    没等玄法二人反应过来,常晋身影一晃,已经在原地消失。

    “小心”玄尚急声叫道。

    声音尚未落地,常晋已经越过四五十丈的距离,出现在玄法道人身旁,直直的一剑刺去。速度之快,超乎想象。

    早在对方消失之时,玄尚道人已经惊醒。他也是剑道高人,忙挥剑格挡。

    只听“铮”的一声,两剑相撞,发出夺目的火星。

    玄尚道人立刻感觉一股莫名气息附剑而上,他急忙抽身后退,接着法力涌动,将剑身上的气息消除于净。

    “浩然之气,你这邪神竟然练出了儒家浩然之气,怎么可能？”他满脸惊愕的叫道。据他所知,浩然气息乃是世俗间至正之气,最克邪物,只有著书立说的大儒才可以修出。

    浩然之气也不是万能,虽然对邪祟阴物有奇效,但对上道家纯阳法力,效果就不甚明显了。不过常晋对此倒不感觉意外。

    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双脚在地上一跺,手中剑芒闪烁,仍然只是一剑,朝着玄尚道人斩去。

    “来到好,”玄尚道人宝剑同样一抖,刹那间一剑化二,二剑变三,三剑化作千,嘶啸连连,反而将常晋笼罩其中。

    华而不实,面对铺天盖地袭来的凛冽剑气,常晋没有丝毫退缩,管它有多少变化,自己仍然一剑破之。

    光芒四射,杀气漫卷。

    那无数剑光仿佛狂风中飘零的花瓣,一吹便散落不知去向。

    “好,好,”玄尚见自己的攻击被拦下,连叫了两声好：“贫道修剑四十余载,还是第一次碰到剑道高手。再来,且看你能撑到几时”

    说完,手中宝剑往虚空一抛,便是青光闪烁,剑影重重,化作一道三丈有余的青蛟,冲着常晋盘绕而去。

    “你别侮辱了剑道”常晋冷笑一声,剑芒再次斩下。

    “呛”那青蛟脑袋顿时被斩断,光芒无以为继,变回宝剑,跌落回去

    玄尚手中宝剑并非单纯的武器,而是一件法宝。由玉清道一位剑法高深的前辈铸造而成,其中刻有法阵,融合法术于剑。一旦催动法力施展,万剑迸发,杀意漫天,凛冽无比。

    只是在常晋眼中,这样等于走了歧路。

    剑乃百兵之王,有此足矣,根本不需要再添加多余的东西,将阵法刻入剑内,完全是本末倒置。所谓千剑,万剑,声势浩大,却忘了剑道至简。击杀对手,往往一剑就够了。

    一剑破万法……这才是剑客应该秉承的理念。

    在击退对方法剑的同时,常晋已经欺身靠近,手中宝剑划着亮光,斩向对方的脖颈。

    刺目的光芒射来,玄尚只感觉体内法力好像要被冻结,根本不可抵挡。他惊慌而退,手中法剑在身前舞成一片,将躯体笼罩在里边。

    只是那粘稠的光芒似乎根本无法抵挡,宛如破布,被轻轻一划,就划出巨大的窟窿。

    “不好,收”见师弟有危险,远处的玄法道人急忙做了个手诀,宝塔闪烁,将师弟的躯体吸入其中,而后放出。

    等玄尚再次现身时,额头上不由的冒出冷汗。他知道刚才若不是师兄反应快的话,自己已经被那一抹剑光刺中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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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缺心眼儿
    “这邪神的剑术果然厉害”看师弟平安无恙,玄法道人心中惊叹不已。他和玄尚道人是同门师兄弟,彼此间非常熟悉。他自然知道师弟在这柄法剑上下的功夫,为了让法剑达到剑心通明的地步,玄尚日日以自身精血滋养,历时四十余载,从无间断。

    如今一剑刺出,万剑顿生,威力无穷。玄尚曾找同门师兄弟切磋,鲜有敢硬挡者。可面对另一个剑道高人,他竟然在短短数招之内败下,还差点被斩身死。

    这只能说明,对方的剑法更加高深。当然也有可能,对方处于神域当中,有香火念力加持,因此占据优势。

    不过到此地步,玄法道人也已经明了,在此神道法阵内,凭他们两人之力根本没办法擒下邪神,再试探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他当即准备开口说几句场面话,然后领着师弟离开。

    哪知玄尚道人失利后并不肯罢休,他深吸一口气,紧接着一声法咒响起,周身气血灵力便如滔滔江河,迅速开始涌动。

    刹那间,法剑如青蛟重新跃入虚空,剑声鸣吟,一股磅礴恢宏的杀气随之而起。

    “万剑阵,起”一声法咒,剑芒迅速化为千万,铺天盖地,洋洋洒洒,几乎布满了几十丈方圆的虚空。

    剑阵形成,整个空间内顿时风起云涌,形成磨盘大的漩涡,附近邪祟阴气立刻被吸入其中,化作一条黑粗的烟柱。连带的,神域内的香火念力也开始凌乱起来。

    随着玄尚道人的手势,那漩涡越转越快,巨大的吸力不断将周围邪祟阴气卷入其中。甚至,二三十丈外的阴河也无法维持形态,水面开始升腾出丝丝灰黑之气。

    短短几个呼吸,整个空间内黑雾弥漫,又夹着无数剑光,杀气凛凛。

    常晋看向头顶,此刻大阵中的邪祟阴气皆被剑阵裹挟入半空。抬头朝天上看去,宛如一个巨大的墨黑锅盖,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好像要将他扣入其中。

    他自有手段躲开剑阵的攻击,不过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打算以硬碰硬,看看玉清道的万剑阵到底有多厉害。

    常晋双脚踏地,手持宝剑,凝神等待黑雾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