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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庭封道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六月观主

    苏庭笑道:丁大人以为如何?

    丁业叹了声,道:再是得力的臂助,既然不能同心,丁某也不能再将他当作心腹看待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苏庭一眼,道:他确实是有能力的人,可惜过于聪明,不能安分守己,这点我早已知晓,只是未有想到,他居然能请动你来相助。

    苏庭笑道:苏某人其实不喜欢多管闲事,但是此次白堪山,得益不小,倒也不好食言而肥了。

    丁业平静道:既然你来开口,也就罢了。

    苏庭拱手笑道:多谢。

    丁业微微抬手,道:慢走。

    丁府门前。

    丁言深吸口气,回望一眼。

    自幼生长在丁家,但凡丁业的府邸,仿佛就是他的囚笼。

    如今脱去囚笼,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再无束缚了。

    丁言回过神来,看向眼前的少年,双膝跪地,叩首道:多谢先生。

    苏庭略微抬手,道:起来罢。

    他看着这个年轻家丁,稍作打量。

    当今世道,尊卑有序,几乎不可逾越。

    丁家之内,家丁过百,便是聪明人也有不少,但唯有此人,倍受器重,仍然不愿安于现状,要脱离奴籍。

    以当世的风气而言,这种心思就类似于造反了。

    丁言起身来,回望一眼,低声道:丁家待我不薄,日后小人得有所成,必有回报。

    苏庭只是笑了一声,语意难明。

    丁言朝着苏庭,躬身说道:丁言脱出丁家,在先生眼里,或许是没有尊卑,心有反意,但实际上,尽挂丁言有心脱离奴籍,但至少在丁家办事之时,一向是尽心尽力。实不相瞒,丁家待我也是不薄,只是

    他语气低沉,道:下人终究是下人,我有再大的本领,依然是替丁家办事,而不能替自己办事。

    苏庭平静道:我能明白。

    苏庭毕竟是从另一方世界来的,他的思想跟这方天地之中的人,都极为不同,堪称离经叛道。

    其实丁言脱离奴籍的举动,已经是离经叛道,但在苏庭眼里,也就是这样而已,只不过让苏庭有些讶然的,这个丁言出身于丁家,出自于这方天地,也有这样不甘的心思,倒让人高看一眼。

    丁言见苏庭并无异色,心中稍有感叹。

    站得高,但目力所限,未必看得远。

    丁言苦笑道:可站在井里,目力再好,也看不远。

    苏庭略微点头,道:看来你跟着丁业,倒也读过几年书,懂得些道理。

    丁言叹了声,道:我见过许多聪明人,身份不高,但却不乏聪明才智,可这样的人,没有相应的身份,都只能在市井里,计较一二两银子的得失。我不愿这样,时常在想,若有自由身,多少能耐,都能尽显出来如今得益于先生,总算得偿所愿。

    说到这里,他躬身下拜,道:先生之恩,不亚于再生之德。

    苏庭似笑非笑,道:免了,咱们不过一场交易,我此次在白堪山得益,顺口替你提了一句,两不相欠。

    丁言苦笑道:于先生而言,不过一句话罢了,但对于丁言而言,是一生一世的改变,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抵消这样的恩情。

    苏庭深深看他一眼,似乎觉得有些看轻了此人。

    先生身份非凡,或许不明白在小人心中,脱去奴籍,是何等重要。

    先生是仙,世间是人,但我等是奴,连人也算不得。

    我等这些奴才,地位低下,终究是人下之人,故而羡慕权贵中人,其实就像是世间俗人,一心一意,想要求取修仙炼道。

    丁言说道:小人见过朝堂上的名流权贵,也见过市井中的底层之人。

    其实市井之人,未必就比朝堂之人来得愚钝,或许他们更为聪明,但他们的身份地位,注定了他们的聪明才智,只能计较市井间的一二两银子。

    而朝堂之上的人,他们的智慧,未必多高,但地位权柄所在,发号施令之下,则是涉及无数人的生死,影响数以亿万计的财富。

    例如小人,哪怕再有本事,再大的想法,终究是给丁家效力。

    但是如今,小人有多少本事,便都是自己的本事。

    丁言一番话说来,充满感慨。

    苏庭不曾为奴,本以为自己刚刚穿越时,境况窘迫,已是世间底层的人,但却不曾意识到,这更底层的这一列,听他一番话,略有所悟。

    早年丁家有我一位好友,也是家丁下人,乃是丁家二爷外出,为二爷挡了一箭,死后二爷也颇伤感,但事后也就淡忘了,仍不是真正丁家人死时那般悲伤。

    而后来我在京城,也听闻过许多事情,有下人跟随主家外出,遇险之后,主家死去,下人侥幸脱生,但却保护不力,还须给主家陪葬。

    甚至,前些时日的天章阁学士刘大人,曾有一桩旧事。

    丁言语气十分沉重,满是感叹悲哀。

    何事?苏庭问道。

    据传刘大人家中,有一幅画,但有位武道大宗师,看上了这画。

    丁言低声道:若不将画奉上,刘家之内,鸡犬不宁,纵然是一品大学士,也难防武道大宗师。刘大人有心赐画,但画上有皇上御笔,若是将画奉上,便是对皇上不敬所以,他任由那武道大宗师,取走了画。

    苏庭微微皱眉,未有接话。

    丁言继续道来。

    这大宗师取画时,打死了拦路的一个家丁,但放过了另外一个家丁。

    可为了严整家法,这个逃过生天的家丁,护卫不力,必须杖杀。

    所以,无论这几个家丁,是否去拦武道大宗师,都是会死拦了路,武道大宗师会杀他们,不拦路,刘大人要杀他们。

    丁言说道:这就是我们这些下人的地位。

    苏庭低声道:类似的故事,似乎很耳熟?

    丁言苦笑道:确实是有先例的,听闻八百年前,梁帝寝宫,被月妃闯入,而护卫之人,护卫不力,论罪斩杀后来又有阻拦月妃的,被月妃下人打死几个,不了了之,甚至,余下几个,后来因月妃不喜,被梁帝杀了泄怒。

    下人终究是下人。

    命不值钱。

    我不当下人。

    不敢为奴,不甘一世所为,尽为主家作了嫁衣。

    丁言这般说来,语气沉重。

    苏庭摸了摸下巴,思索不语。

    这人有此想法,日后怕也不会安于现状,如今也算是有些能力,日后兴许能成大器。

    但前提是不要夭折。

    经历至今,苏庭自然明白,人有旦夕祸福。

    人生中充满了意外,谁也不知道,明天是不是还有明天。

    比如苏立,比如何云方,谁都认为他们未来无可限量,出身大族,才学非凡,一个极可能掌控家族,一个极可能京城为官。

    但谁又想到,他们在招惹了苏庭之后,也就死于一夜之间,断送了大好前程。

    听你一席话,感悟不少。

    苏庭点头说道:不过,无论对你来说,这有多么重要,可对于我而言,也只是一句话而已。

    丁言闻言,面色变了又变,道:其实小人

    苏庭挥手道:你我无缘,我不收徒。

    他声音平淡,嘴角似有笑容,似笑而又非笑。

    丁言看他一眼,略微咬牙,心中却是无奈。

    修行之辈,最讲缘法。

    话已至此,足见对方确实没有收徒之念。

    果然是无缘。

    丁言深深一礼,辞别离去。




百九二章 我还是当仙人好了
    苏庭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微凝,却未开口。

    先前丁言一席话,是要引起他的同情心,也是想要说明苏庭对他恩情厚重。

    尽管不是他施恩于自己,而是自己施恩于他。

    但是,这就有了牵扯。

    有了牵扯,才有缘法。

    才有拜师的借口。

    所以苏庭从一开始,便划清了界限。

    你为什么不要他?

    小精灵的声音从车内传来,问道:你不觉得你也该要个下人服侍么?

    下人服侍?

    苏庭冷笑道:那我也找个侍女,找个男的算是怎么回事?就算是你,也比一个奴才好得多。

    小精灵点头道:这倒也是。

    声音才落,她总觉得这句话十分古怪。

    但细想下来,苏庭好像是在夸她。

    是夸我没错呀。

    小精灵满心疑惑,心头暗暗觉得古怪,不禁想道:但我为什么觉得这句话很不舒服?

    双驾马车,渐渐远去,上了官道。

    苏庭驾马而行,回望一眼。

    车厢里没有了表姐,不免让他心头有些空落。

    他想了想,随口说道:陪我聊聊天吧?

    小精灵问道:你要聊什么?

    苏庭低声道:无所谓,比如思念之情,比如思乡之情,比如修行疑难,都可以的

    小精灵哦了一声,然后问道:我有个问题。

    苏庭道:说来听听。

    小精灵说道:那个丁言,你为什么不收他?我刚才看过了,他资质好像不错。

    苏庭嘿了声,道:我收他干什么?我自己都还没修炼成仙,哪里有闲心收个徒弟?

    更何况,人家收徒是为了传承延续下去,可我还年轻,寿元还长,而且这个丁言岁数比我还大,传承个屁

    其实你说得也不错,他资质确实不浅,行事也稳重,就算不收作徒弟,但放在身边,也是个能当使唤的得力助手。

    说到这里,苏庭沉声道:但我不喜欢他。

    小精灵问道:为什么?

    苏庭说道:其实我也颇为欣赏他,也同样能理解他,但我更是知晓,这人并不适合为我所用,或者可以说,他不适合为任何人所用。

    这个丁言,只能为自己所用。

    我要是收徒,绝对是收个麻烦回来,而且这徒弟还不能真心待我,要来干什么?

    苏庭看向小精灵,问道:明白了吗?

    小精灵点点头,道:学习了,学习了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些个学问?

    苏庭深有同感,道:这些事情里头,学问大着呢,其实你跟着苏某人,能学得好多学问,我知识渊博,学问很高的。

    小精灵瞟了他一眼,低下头逗弄着那条细如发丝的小白蛇儿。

    南方。

    天穹之上。

    云雾朦胧,风儿未动,仿佛静谧。

    倏地一道光芒,刹那而过。

    云雾溃散。

    这是一座车,去得极快。

    老者掏出一面令牌,正要作些什么动作,心头却是一跳,回身望去,只见一个红衣虚影,立在身后,他不动声色收回令牌,堆起笑容,道:闺女儿。

    红衣女子淡淡道:先前你想要干什么?

    老者摇头道:没有干什么。

    红衣女子一言不发,静静望着老者。

    老者受不住她的目光,才无奈道:是司天监的人,发了个消息,传至元丰山

    红衣女子蹙眉道:有关苏庭?

    老者点头道:正是,据说是苏庭得了龙虎玄丹一事,几乎传开,被司天监压住,但司天监的道人,不忍他有所藏私,想要把消息公开,再压下他元丰山的身份,给他一点儿磨练。

    红衣女子平静道:是你的主意吧?

    老者讪讪道:这不是还没发出去么?而且老夫也不想害他,还准备交代司天监,多加注意,修成阳神的不准出手,以大欺小。

    红衣女子吐出口气,道:世人看重钱财,修道人看重机缘,利益动人心,确实难免。只不过,若是如此,会害了不少人命,而且这个少年,十分古怪,或许不必咱们来操心他的磨练

    老者讶然道:为什么?

    红衣女子平静道:以他的性子,到了京城,怕也少不了惹事的。

    官道上。

    苏庭忽然觉得鼻端稍痒,打了个喷嚏,心觉古怪,自己修炼有成,寒暑不侵,这是怎么回事?

    他满是茫然,摇了摇头,心头又想起那个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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