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督金卫
在文盲遍布的天下,君主要治理天下,靠的不可能是目不识丁的农民,是识字的权贵,因为只有权贵勋戚,才能获得足够的资源培养世族子弟。普通人更多的想要出人头地,要么是在战场上杀人头,要么是勒紧裤腰带念私塾。
赵家六姓是典型的没落贵族抱团式家族联盟,寄希望于集各家之余辉,重新光宗耀祖。就像公良氏,砥砺奋进蛰伏百年,一朝德道世代荣华,此时的赵家六姓又何尝不是把赌注压在了他百里燕的身上。
须知道,咸国永兴河以西所有的权贵和官吏,在叛军扫荡之下荡然无存,就赵家六姓眼下的家族潜力而言,一旦东山再起,赵家在西郡三城的影响力将与日俱增。
听完关龙翔一番叙述,百里燕声色不动,丝毫没有提防的意思。之后话锋一转,继续就“下毒”一事详细商定了细节,并在赵安陵计划的基础上稍作了改动。
乱民中毒拉肚子毕竟不是什么舒服事情,拉两天起到惩罚和削弱目的适可而止就行了,有的时候婊子要做,牌坊也要竖起来。
天黑后不久,布置于城西的两千多民军有序撤出,暗中不时散布黑巾军兵临城下的消息。果不其然,城西当天夜里,暴发自进城以来最大规模叛乱,数千人几乎是商量好一样,不约而同走上街头烧杀抢掠。
索性经过三日整肃,农民手中用于收割水稻的戈镰被收缴殆尽,作乱的乱民多半没有像样的武装,得益于疏散工作及时,聚集起来的乱民也是放火抢劫居多,杀伤甚少,而且赵安陵此人的确是有两把刷子。
在赵家组织动员下,咸国人都集中到了城东,民军和各家男丁都集中守在街道隘口,乱民冲不过来,只能向其他方向扩散,一番烧杀抢掠之后,倒霉受灾的多半是徐国、志国、长孙,甚至是孙国自己人。
百里燕调骁骑营三百人,民军两千,守住南营和军仓府库,看住战俘。调先锋营健士余部千人与五千民军,牢牢守住四门,全城其余地块就放开了让乱民折腾。
折腾至后半夜,乱民终于攻破城西粮仓,并开始分粮,到第二天一早,如同绷不住的暴雨,酒足饭饱后的乱民成片倒绝,脸上的痛苦之色无以复加。
拉稀腹泻者数以千计,中午时间男女老少中毒者达到五六万,无不是作乱暴民的家眷妻小,亲朋同乡,有一个算一个好几万人之多,滚的满街都是腹泻拉稀者,空气当中一时间弥漫着各种味道。
而与此同时,添城暴乱之夜,苏洪、陆肇二人顺利摸入夏渠,正如百里燕所料,夏渠八千守军,超过一多半混迹于妓营之中醉生梦死,咸军杀进城时,叛军缴械投降者十之七八,抵抗者寥寥无几。
同样是当天夜里,叛将黄濮、关渎二人率两万人急行军,距添城二十里时露营,远远便发现添城内火光冲天。
“黄濮将军,咸军莫非是是刚进城不成”关渎猜测说道。
“这不可能,斥候早就来报,咸军早已入城,而且添城太守迟迟没有回应,定是早被咸军所杀。这火定是城中变乱所致。明日一早,我等即刻前去围城,断不能让咸军有喘息之机。”
“你我是否分兵去卫津、夏渠把手,万一咸军占了两地,咱们回去恐怕难以向天王交代呀。”
“咸军只有数千人,哪里能占三座城池。更何况夏渠有八千多人,咸军怎能占了添城,再占夏渠,如此岂不被我军轻易击破。”
黄濮分析道,关渎却不无担忧说道:
第398章 转折(4)
此时百里燕(既魏贤)站在西门城墙上,眺望正在围城的叛军,叛军诸将同样也在弓弩射程之外,遥望西门上挂着的旗号,一个大大的“魏”字就挂在城头。看到这里,叛将关渎立时感到一阵寒意,一种不妙的感觉游上心头:
“黄濮将军,城头上那锐目直视,杀气冲天的男子应是魏贤吧。”
“魏贤此人是你认得,还是我认得,万一是魏贤的诈计呢”
“可插在城头的旗号总不会错吧,我看还是小心为妙,派往夏渠的斥候仍没回信,我担心夏渠恐怕已经被魏贤所取。”
“夏渠守军八千多人,若是魏贤留在添城,那去取夏渠的又是何人。”黄濮质问道。
“这……”
关渎无言以对,但他的直觉从来没有错过,咸军定然是违背常理先取了夏渠。但他怎么也想不通,咸军怎么可能以更少的人马攻下八千多人的夏渠。
正值他二人观望之际,就见添城西门突然打开一道缝,一人骑马而出,迅速抵近叛军阵前。
“奉我家将军之命,特来像向贵军讨战。”
来人话音落下,随手掷出一支弩箭,随后转身迅速脱离返回西门。弩箭绑着一张字条,直挺挺插在地上,叛军兵士将之捡起递给了黄濮。打开字条第一眼,黄濮哈哈大笑:
“魏贤小儿,竟也敢大言不惭!”
关渎脸色立时诡异起来,骑马凑近看了一眼,就见字条上写着两军各派一百人出战,一战决胜负,败者投降,或者滚蛋。
“黄濮将军,其中怕是有诈吧。”
“哼哼,不过是黄口庶子乱猖狂罢了,先于我围起来再说。”
“那这字条……”
“理他作甚,就凭他数千人马,难不成还能攻出来不成。”
关渎的意思是,先诈百里燕出城斗上一斗试试深浅,要是真败了,谁会当真认这个账。但现在黄濮直接给拒绝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果不其然,这时西门再次打开,陆陆续续出来四十多号人,用驴赶着八辆平板大车,每一辆大车上横七竖八拉着十多人,堆了一层又一层。大车拉到西门外百步左右停下,随后开始从平板打车上往下卸人。
卸下的人无一例外都在拉稀,都是昨晚带头折腾最凶,今日被指认的枭首。一百三五十号人一字排开的搬下马车,摆在两军阵前。而且赶车的马夫,抬人的力士,都是脸上蒙着白巾,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生怕感染就会死人的情况。
这个时候黄濮、关渎二将就纳闷儿了,咸军这倒底是闹的哪一出。
待到咸军将人全部搬下马车,四十多号人如同见鬼一般,丢下驴车撒丫子往回跑,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如同一阵秋风一样,眨眼工夫竟然都已经跑回了西门。
关渎看去黄濮,只见他一脸茫然:
“黄濮将军,是否让人上前查看”
“咸军此举异常,暂且先等着。”
约莫过去两刻钟,黑巾军完成对添城的包围,同时摆到阵前的一百三五十号人挣扎着满地打滚痛苦不堪,情况越发离奇。
迟迟不见咸军有后继动作,叛将黄濮命人前去查探情况,数名叛军来到阵前,不等凑近便是问道一股难闻恶臭,说是恶臭,实则都是屎尿的味道。
凑近一看,只见地上躺着的一百三五十号人脸色青黑萎靡不振,痛苦的抽搐翻滚着,有甚者口吐白沫拉的已经不成人形。
叛军兵士只以为是发了瘟病,吓瘫的连滚带爬逃回阵前:
“报,报将军,是瘟病,咸军抬出的都是瘟病。”
“什么啊,瘟病!”
黄濮大吃一惊,关渎忙道:
“黄将军,不能是疟瘴吧!”
这时兵士慌忙说道:
“像,像极是疟瘴!”
“休得在此扰乱军心,还不退下!”
关渎斥责道,随即催马上前亲自查看情况。所见与兵士所述相合,都病怏怏的口吐白沫面无人色,时不时的抽出哀嚎,叫喊着救命。黑巾军此来匆忙,伤营并未随行,全然弄不清眼前倒底什么病,眼看人地上一字排开的一百三十多号人病入膏肓命不久远,看的关渎心惊肉跳。
回到阵前,黄濮见其脸色难看,忙是问道:
“关渎将军,何情况如何。”
“多半是恶疾瘟病,八成是刚染疾病,被咸军送出成来祸害我等。”
黄濮闻讯脸色一沉怒火中烧:
“咸军这是要将瘟病散播于我军。”
“怕是如此,我看应速速报知天王,另行请示明令。”
“传令各营,速速向后退却三里下寨,快!”
刚刚立定脚跟的叛军慌忙中后撤,速度之快也是前所未有,生怕染病暴毙。
此时西门城头上,百里燕哈哈大笑:
“如此闻风丧胆,看来叛军暂时是不会攻城了。”
这时关龙翔说:
“既稳住了贼兵,又拖住了时间,令其瞻前顾后进退不能,将军此计甚妙。”
“呵呵,若无安陵公子设计,此计又哪里能成,少不了要死伤些人马。对了,赵公子呢”
“安陵贤弟回赵家了。”
“哦,魏某有一事不明,不知关龙兄能否替本将释疑。”
“魏将军请说。”
第399章 转折(5)
神通、圣焱二天王从永兴河畔撤兵后当天,咸军按兵不动,直到第二天黄昏,咸军突然全线向东退却,而不是向西过河,同时梁军撤往陔陵,只在永兴城、乌坪、瑞田寨的咸军按兵不动,这无疑让天王神通万分不能理解。
“神通,咸军全线东退,其中会否有诈”圣焱问道
“诈是必然有之,但此诈未免匪夷所思,咸军倘若全线东退北上,那永兴河岂不形同虚设”
“那干脆,我等率军即刻杀回河边,夺了永兴城。”
“不可,咸军若是北上驰援,定是调主力一部人马秘密而动,绝不会全线退缩。我军若贸然杀过永兴河,其若突然杀出,岂不将我军赶下河去。”
“那怎办!西郡眼看落入咸军手中,赵逊若是大举北上,雷霆大军岂能招架。”
“不,西郡即便落入咸军手中,也已在我大军合围之内,暂不足为虑。若是让咸军北上,才是大忌。速调骑兵返回西岸,我主力驻扎于此按兵不动,看他赵逊作何打算。”
“如此不是白白耽误时日,错失战机吗。”
“那是你知,还是我知咸军有无在东岸设伏。”
“这……那为何不分兵先去将添城咸军围了再说。”
“若是咸军大军突然过河,你我分兵两地,岂能力敌咸军二十五万人马。”
神通担心咸军极可能是精锐龟缩回了永兴、陔陵两城,调主全线北上,也可能是佯装东退,引诱他反杀回马枪。如果是前者,此时杀回去正当时,如果是后者,这个时候杀回那就是自投罗网。
此前神通料到咸军要去北上驰援北海郡,但怎么也该是抽调部分人马秘密行事,却不曾想到咸军如此大张旗鼓全线让出永兴河防线。
于是神通派沈暮驰率杂骑两万迅速返回河边,大军就地驻扎按兵不动,以试探咸军动静。待到杂骑出现在西岸不久,大约过去大半日时间,全线东退的咸军突然而至。
“报,报二位天王,沈暮驰将军来报,昨日上午抵达河边未发现咸军迹象,直到下午,咸军突然现身,其势甚大。”
来人口舌飞快说道,圣焱这时倒抽一口凉气:
“果真是咸军诈计,还是兄台料事如神呐,要是就此杀回岸边,我军至少损失三成人马。”
“岂止是三成,是凶多吉少。咸军伏于暗处,而我步军需两日方能抵达,立足未稳贸然渡河,咸军若是在瑞田寨以南埋伏一支人马,自南向北杀来,我军岂不大败。”
神通这时又问来人:
“可知咸军多少人马!”
“据细作内应来报,至少二十五六万人马!”
“那梁军呢,梁军在何处”
“已经返回陔陵,并且入城。”
“入城了!”
神通心生疑窦,若有所思片刻,胸口猛是一跳:
“糟了,咱们中计了!”
圣焱闻讯忙问
“此话怎说!”
“雷霆所派追击添城咸军人马此时早已抵达添城。”
“那又如何,如此岂不更好”
“粮草,是粮草呀!”神通心急如焚,随即又说:“雷霆所遣人马星夜追击,所带粮草必然不足,倘若西郡被占,他们粮草从何而来!”
“眼下正值稻熟之际,岂不方便我等取粮。”
“哪里有如此便利之事,倘若是从广信追出一支骑兵尾随在后,待雷霆所遣人马粮绝割稻之际突然杀出,岂不大败呀!”
“雷霆即便不能拦住广信骑兵,又怎能不知此事,尾随派出援兵前后夹击,广信骑兵何愁不被歼灭。”
“哪能这般容易,雷霆大军腹背受制于咸军、晋军,断然不敢太过分兵去追,故而断然不会在发现广信骑兵之后,再次分兵,如此岂不被晋军所趁。
其此前来信告知你我咸军出兵添城,便是知道我等必从永兴河退兵。由永兴河前往添城,急行军不过七八日脚程,你我若及时撤兵,应能在其所遣人马断粮之前赶到添城汇合。
而现在已是耽误了三日,雷霆所遣人马怕是两天后就要断粮,而你我距离添城还有五日路程,哪里来得及。”
“即便如此,雷霆断然不能派出十数万人追击数千咸军,就算败了,至多也就是两三万人,如何能影响大局。”
“此乃咸军之欲取欲还之计呀。十万梁军缘何要退入陔陵之中,还不障眼之法,我敢料定,沈暮驰所见永兴河边二十五万咸军,其中定是有十万梁军易服乔装。其余十万咸军此时定是换上了梁军甲械,骑马北上驰援合城,此时恐怕是已经过了肇城!”
“嘶……”圣焱闻讯脊背一凉:“我军此时杀过永兴河,梁军岂能替咸军死战!”
“梁军是不会替咸军死战,但安泰侯姬通乃是利益小人,三月前给咸王以利驱使让十万梁军开荒耕作,梁军此时易服,又岂能是无本的买卖!”
“嗨!我早说此乃白白耽误时日,你非要试探咸军深浅,这下反倒被动。”
“后悔已是来不及,你我此时速速分兵,你率主力驻扎于此,咸军若是过河,必经此地,断然别想通过。我速领五万人马北上西郡,扑灭咸军收拢残部,以稳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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