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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赤军

    听得此言,薛宁当场就想掉头返回坞里去,可是再一琢磨,不成啊终究薛氏之主,目前还是薛涛,不是自己,自己是靠着挟持其妻儿,才得以勉强收掌族内大权的。目前薛强壁内,不少自家亲信,相信不肯轻易放薛涛领着胡兵过去;但若自己始终不肯露面,假装不知道薛涛到来,时间一长,必生内乱——总有不少人仍然心向薛涛啊!

    而且如此一来,自己就算是跟薛涛彻底撕破脸皮了,而以自己如今的名望,恐怕连全族四分之一的力量都拉不走,迟早还是会为薛涛所逐。固然我可以往投裴大司马,将来引晋军返归夺权,但终究晋军还没杀到汾阴来哪,这个靠山距离太远了,未必靠谱啊

    无奈之下,只得下山来见薛涛。兄弟二人对面而立,没等薛涛开口,薛宁就先放声大哭起来,连声呼唤:阿兄,阿兄,何至于此?!

    薛涛倒是不由得一愣,赶紧问道:我妻儿尚安好否?

    薛宁点点头:阿兄放心,嫂嫂侄儿,都在壁中,愚弟小心护持,不使有丝毫损伤。彼等亦每日哀哭,思念阿兄

    薛涛说那好,如今我回来了,你赶紧叫人打开栅栏,放我等过去。

    薛宁摇一摇头,说:不可。今阿兄为胡人所劫,若就此放去,不知我兄弟尚能再见否?可寄语胡将,放阿兄先归坞,我即打开栅栏,敞开通途。

    薛涛心说这主意不错,我兄弟还是有点儿智谋的,便即归禀刘粲。刘粲摇头道:可命汝弟先开栅栏,候大军得过,再放汝还家。要是先把你给放走了,我手里没有人质,你们哥儿俩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那可怎么办啊?

    薛涛无奈,再到栅前与薛宁相商。薛宁一口咬死,说胡人我信不过,得先把兄长你放回来,我才肯开栅。心说最好胡将恼怒,前来攻栅,乱战之时,我找个心腹假装不慎,一箭把哥哥你射死了,才最称心。

    刘粲在后面听得不耐烦了,便命部曲以大盾遮护己身,亲自抵近来与薛宁搭话。他说:我乃皇太子刘粲是也,在此指天为誓,但汝开栅,容大军过,则必归释汝兄。若有虚言,苍天其厌!

    终究是一国太子,说话是有分量的,就理论上而言,也不至于一转脸便即背弃誓约。薛宁心说完蛋,敢情刘粲还在啊倘若我哥不在此处,我大有机会擒杀刘粲,献于裴大司马驾前,到时候不但功名利禄,唾手可得,说不定还能名扬天下哪!

    哥啊,家族前途可比你的性命重要多了,你怎么不去死呢?!

    终究无计可施,只得下令开栅——可是话才说了一半儿,忽有一人从山上疾奔下来,到了薛宁马前深深一揖,然后低声说了几句话。

    就见薛宁的面色先是大变,充满了愕然之意,随即却又喜上眉梢。转过脸来,他朝着刘粲一拱手,问道:草民请问殿下,殿下将大军而南,得无欲往安邑护守么?

    刘粲心说这也不必瞒你,便即傲然颔首。

    薛宁道:草民提醒殿下,当此时,安邑实不可去

    刘粲闻言,不禁微微一愕,心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晋人那么快就打到了安邑城下不成么?

    就听薛宁继续说道:草民方才得信,雍王自采桑津涉渡,已然兵陈平阳城下了。则为殿下计,当急归平阳,与雍王相会合,不宜南行安邑。

    刘粲骤然闻听此言,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

    刘曜用刘均之计,归释伊余,与虚除部约和,随即离开高奴向东,在石虎部将郭荣的接应下,顺利渡过采桑津,继而直取平阳。

    平阳城内,靳准闻报大惊,急忙关闭城门,严密守护,然后遣人出城去见刘曜,问雍王此来,究竟是何用意——得无欲谒天子乎?又何必将兵归国?乃可勒兵退后,按制,雍王率五百骑入都可也。

    刘曜答道:孤方得信,皇太子已于河西为晋寇所败,二十万大军,一朝丧尽,殿下生死尚且不知。此国家危急存亡之秋也,晋人旦夕将临平阳,则孤又焉敢勒兵于外而不救乎?乃尽起上郡之兵,急急东归,前来勤王。汝可归禀天子,我无他意,速开城门,放我军入都护守。

    使者归禀靳准,朝堂上下,无不大惊。靳准反复弹压,说:皇太子在河西,已围裴该平阳,且将南下取大荔而向长安,孰言丧败?且即受挫,岂有我等尚未得报,而雍王远在高奴,倒先得其信,且能远来救援之理啊?此必刘曜包藏祸心,欲趁平阳空虚之时,犯上作乱耳!众人听他所言有理,心始略定。

    随即靳准直入内殿,来禀报刘聪。正赶上刘聪大醉,搂着两名皇后侍寝,不能起身,靳准一直在寝殿外等到晚上,刘聪才终于清醒一点儿了。得知此情后,刘聪勃然大怒,拍着榻板喝道:我待永明不薄,彼岂敢背反?!

    然后问靳准:汝实与朕言,王师在河西,战事若何,果然败了么?

    靳准叩首道:臣实不敢欺瞒陛下,河西战事,似不顺遂,然而绝无败报传来

    刘聪不喝醉的时候,还是挺精明的,便道:此必河西战事胶着,永明知我儿难以遽归,是以才敢急来犯阙。命靳准紧守四门,并说:不必传报太子,以摇军心,有朕在此,平阳岿然不拔,永明其耐我何?!且候天明,朕亲自登城与永明答话,劝其退兵,彼若幡然改悔,尚可前事不论,以全兄弟之情。

    靳准建议说:其母胡氏,见在都中,可押上城头,不信刘曜不退。

    刘聪摇头:彼亦我叔母,岂忍见拘?永明不忠,朕不可以为不义之事。且严加看管,免其遁逃,若明日永明不听朕劝,再捕不迟。

    一夜无事,刘曜也没有逼城而阵,更未攻城,可是第二天早上,刘聪却又爬不起来了——他越思越想,越是恼恨,不免借酒浇愁,再次喝了个酩酊大醉。

    刘曜确实没想攻城,因为他此来是为夺权的,不是为了篡位,倘若真与平阳守军刀矛相见,自家名声必然堕入谷底。再者说了,平阳虽虚,守军也近万众,若点青壮上城护守,二三万轻松可得,他自己的兵马,再合刘虎残部,不过也就两万而已,怎么可能轻易攻得下?

    不过他才过黄河,便已密派亲信先期潜入了平阳城中,寻觅昔时友朋,加以劝说。其中尚书令王鉴中书监崔懿之等,都向来厌恶靳准——原本历史上他们跟曹恂一起,弹劾常侍王沈,皆为刘聪所杀,这条时间线上,王沈先死,二人倒是暂且逃过了一命——就此将刘曜所遣藏匿府中,寻机而举。

    不过这几位还担心刘粲率大军归来——终究还没有收到败报——尚且犹豫,如今靳准入内觐见,出来就到处宣扬,天子明日登城,劝退刘曜,可是群臣在大太阳底下溜溜儿地站了大半天,就是不见刘聪出殿。王鉴乃与崔懿之商议,说:皇太子不在,靳准实执国政,弄权妄为,残害忠良,陛下又每日沉醉,不加禁止雍王若执政,国家尚有转危复安之望,若雍王归,靳准将更跋扈,光文皇帝所传基业,必将倾覆啊!

    于是便连夜遣人缀城而出,与刘曜相约,又候一日,夜间使私属控扼北门,悄悄地放了刘曜大军进入。靳准时在府内,筹划守城事,闻报大惊,出门觇看时,只见满街都已是刘曜人马。他知不能守,连家眷都不及携带,只与从弟靳明率数十部曲开南门而遁。

    刘曜入城后,即命王鉴崔懿之控制台省,召诸臣入觐,自己带着兵马直入皇宫,来寻刘聪。刘聪还在醉着呢——他一直说要登城去劝退刘曜,可是习惯性地每晚饮酒,白天起不了身,好不容易睡醒,看看天色已晚,那算了,我继续喝着,明天再说吧——刘曜即分兵控扼皇城,然后自在寝殿外躬身等候。

    一直等到第二天的午后,刘聪才醒。宦官禀报前情,刘聪又惊又怒,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光着膀子赤着脚就冲出来了,瞠目呵斥刘曜:永明因何来此,乃欲反乎?!

    刘曜当即双膝一曲,一脑袋就扎在了地上,连连磕头道:臣不敢!臣前已遣人致意,此来实为护守国基,以备晋人。皇太子实于河西丧师,国家危殆,陛下为群小所蔽,尚且安居平阳,岂知城壁之外,已是遍地烽火!臣尚恐来迟,不能复见陛下之面,若陛下实责于臣,臣请自刭,以报光文皇帝弘恩,及陛下之德!

    他本来心里还有点儿没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刘聪,恰好今天一早,刘粲的败报传了过来,则群臣再不敢有所异言,平阳城内局势很快稳定了下来,刘曜也敢在刘聪面前直陈忠言了。

    随即就把几名报信人押将上来,将河西之败,添油加醋诉说了一番。其实这几个报信人都是靳康所遣,本是为了警告两位兄长,好提前有所准备——至于刘粲,虽不敢讳败为胜,可也不敢急着往平阳递败报——谁想一进城就被人拘下了,拷掠得实。

    刘曜由此得知,刘粲尚在,此前是在蒲坂,目前说不定已率残兵北归了。但刘曜威逼这数人,谎称刘粲刘骥兄弟及乔泰王腾等大将全都生死不明,多半殒难。

    刘聪闻言,双腿不自禁地就是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刘曜膝行趋前,磕头道:陛下!陛下还请善保尊体,才能守护社稷。陛下有命,臣即百死,亦当为陛下而战,必不使晋人踏入平阳半步!

    刘聪放声大哭道:我儿才哭了一声,却又突然间止住嚎啕,将身一起——他那榔槺身材已经很久都没有那么快捷地活动过了——朝前一扑,一把抱住了刘曜,哀声道:永明,永明,当此危局,唯卿可为朕分忧了我兄弟当戮力同心,共度时艰,必不使光文皇帝所创基业,落入晋寇之手啊!

    于是从兄弟二人便即相抱痛哭起来

    (第八卷战声烟尘里终)




第一章、河内之战
    李矩站立在温县城头,手扶城堞,俯瞰城下平野,只见敌营东西延绵达数里之遥,且不时有胡骑在城前往来,驰骋纵横

    他不禁狠狠地朝城堞上拍了一记,恨声道:中贼之计也!

    副将魏该时在其侧,闻言不禁诧异:李将军所言是何意啊?小侄不解。——其实魏该比李世回小不了几岁,但他从叔魏浚与李矩平辈论交,故此亦常执以子侄之礼。

    李矩伸手朝城下一指,对魏该说:我等在洛阳时,本以为桃豹驻军于汲,是为保障河上,且有骚扰我兖豫,牵绊祖公,使不能东援裴大司马之意。是故祖公遣我等北渡,攻击赵固,反制桃豹。然而桃豹得赵固之信,不及请示襄国,便率全军,旦夕间来至河内,可见羯奴之意,原本就在河内,而不在兖豫啊

    李矩魏该奉命出师,在河上各地方坞堡的策应下,很顺利地便渡过孟津,拿下了河阳与温两县,前锋直指郡治野王。野王城下一战,晋师七千,大破赵固所部万余人,赵固被迫缩进野王城内,深沟高垒,再不敢出来了。

    李魏二将见野王城防守牢固,不宜强攻,于是一方面遣使向洛阳报捷,一方面挥师东进,攻取了州县。

    野王在河内正中,西有沁水和轵县,东有山阳和州怀等县。晋军之所以不西向而直接东向,主要目的,就是封堵桃豹可能派发过来的援军。

    因为河内郡北倚太行,南凭大河,西有王屋,唯有东面一马平川,与汲郡相接。则西面的河东郡,因为刘粲举倾国之兵侵入关中,留守兵马不多,加之道险难行,仓促间必定难以来援赵固,乃可暂且不理。而东方二百里外就是汲郡郡治汲县,桃豹所部在彼,不下万众,倘若倍道疾行,三五日即能进入河内,实在不可不防啊。

    不过就理论上来说,不管赵固许下多大的好处,桃豹也是不可能在短期内派发援军的。因为他守土有责,倘若全师别出,必须要先遣快马前赴襄国,去向石勒请示。而若仅仅派发数千人来援,李矩认为只需拿下州县,巩固防御,便可遏阻之,使不能接近野王。

    所以时间挺富裕,加上此前的战事一帆风顺,李魏二将就有些轻忽起来了,才下州县,便即招募勇壮,充实部伍。可谁想到瞬间扩充近两倍的军队还来不及整编,桃豹竟然亲率主力离开汲县,一路疾驰,杀到了州县城下。李矩仓促应战,新附之卒却临阵退缩,导致挫败,被迫放弃了州县,一路东撤。随即赵固得信,打开野王城门杀出,与桃豹合兵一处,再次摧破晋师,这才把李矩魏该一路给顶回了温县来。

    魏该还疑惑呢,桃豹怎么来得那么快啊?李矩这才提醒他:咱们中计了!石勒遣桃豹南来,主要目的就是河内,而非兖豫,所以他一得着赵固的求救信——说不定仅仅得报我军北渡——便即率军离开汲县,汹涌西来

    唯如此,他才能军行如此之速,杀了咱们一个促不及防。

    魏该点头道:李将军所言甚是然而,大计早定,我若在河内遇挫,则祖公必发后援。旬月之间,洛阳整编部伍,亦可出至二三万众,又岂俱桃豹赵固啊?

    李矩轻轻叹了口气,说:原本不必祖公亲劳戎事我本欲假卿之力,当面挫败赵固,河内十县,谋夺其半,比及羯贼西援,大局早定

    随即耐心地向魏该解释,说:候祖公北渡,拖延时日既久,则桃豹必向襄国请援。倘若羯酋亲来,或命上党蘷安逾太行而南,则河内方寸之地,或将满塞我与胡羯不下十万之众!四望平野,而我军唯得两县,背倚大河,胡羯赵固则尚有多城可据,形势于我为不利。乃欲于此破敌,必然更添兵马,司兖豫三州,驻军都将陆续北调,则此一战,或可动摇天下大势

    魏该闻言,不忧反喜,摩拳擦掌道:此正小侄之愿也!谁不希望参与能够摇撼整个天下战略态势的大决战,并在其中一显身手呢?

    李矩摇头苦笑道:卿之所虑,未免太浅。伸手朝西面一指:当此之时,刘粲二十万众已入关中,若其丧败,举国之气尽丧,五年之内,不但无能威胁洛阳长安,反易为我军突入河东,直捣其腹心之地。而若胡胜,裴大司马败绩,最好不过退保长安,而将渭水之北土地尽数放弃,则西方局势,又将回归于裴大司马入雍之前,索麴当政之时也。

    此亦摇撼天下之大战,数月之间,实可一而不可再。倘若祖公不至河内,则即便关中丧败,国家犹可保障河南土地;而若祖公将大军北渡,一旦关中战败,必然挫损士气,且若刘粲遣师再经河东来援,诚恐此战为难啊。我若在河内战败,东西两路,几乎同时失利,即原本据河而守之势,恐亦难保了

    魏该皱眉问道:然而在李将军看来,裴大司马于关中,胜算有几成啊?

    李矩答道:难,难裴大司马仓促往定秦州,遂使刘粲急渡大河,胡势二十万众,关中兵最多不过六七万,渭水南北又多平野,以某看来,实在少有胜算。

    魏该质疑道:此前刘曜亦将大军直逼大荔,而为裴大司马拒之城下,进而摧破之你是不是太小看关中兵马的战斗力了?

    李矩答道:此一时,彼一时。此前裴大司马为索麴所逼,不肯屈膝,乃自请北守大荔,是已怀死志,人既不畏死,即军百万,也难遽挫其志。而今大司马留台关中,雄霸一方,养尊处优,尚能如先前一般不畏死乎?

    李矩门第不显,出身不高,是从县中小吏起家的,几十年间,他看遍了那些高门子弟在面对胡寇的时候,往往怯懦慌乱,这才导致社稷倾颓,国家残破,不但黄河以北俱为胡羯所有,即便河南郡县也多处沦陷——他实在是对豪门世家鼓不起太足的信心来。

    诚然,既然祖公对裴大司马每多褒扬,而且当初两军还在河南并肩奋战过,李矩承认裴该与其他纨绔不同。但问题时移事易,人更是会随着身份的转变而改变的呀,谁知道裴该登上青云之后,会不会暴露出世家子弟惯常的弱点来呢?你瞧,他一留台关中,便即大命官吏,搞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新政,甚至于还浪费宝贵的时间和物力,去编什么《姓氏志,到处散发换了是我,或者祖公那种出身较低的官吏,谁会没事儿搞这些面子工程啊!

    抑且曩昔之时,祖公与我等在洛阳,修固河防,即便裴大司马挫败于大荔,也可经渭汭而退至河南。而今若彼方与胡激斗,我却大兵以临河内,双方俱不能相援,诚恐关中士卒之守心,将因此而慌乱

    说白了,你别把刘粲和石勒当成一家,他们其实是两股势力,可以各自投入一场大决战之中,而不会相互干扰。然而咱们跟裴大司马是一家啊,一国同时进行两场大决战,势必会相互牵制,一方受挫,另一方也难保安——光在士兵的心理上,就必然会受到影响!

    魏该沉吟少顷,就说:如此,我可固守温县河阳,遣使暂止祖公派发援军

    李矩点头道:我正有此意,是以才与卿备悉解说,免卿求战心切。我等乃可共署,剖析战局,暂止祖公

    说到这里,却又略略一蹙双眉:然而,祖公太过信赖裴大司马了,此前便言,关中军破刘粲必也。则若祖公不纳我等忠言,又如何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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