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赤军
对此事不仅仅李矩首肯,相信祖逖也是不会反对的。司兖两州户口十不存一二,祖逖正在头疼该从哪儿掳人来耕种呢,若无百姓赋税,他终不能长年维持数万大军。裴该恰好在这个时候,提出拿人口换土地——其实土地也没换走,仍然需要向地方官府缴税——祖士稚又岂有不喜之理啊?
裴该在游遐等人的协助下,很快就整理好了相关文书,间中他还召来王贡,说我下一步计划如此这般,需要你先期去做秘密工作——卿可愿为否,可能为否?王子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既为明公效命,何言愿否?且此事,恐唯王某能为也。他心里其实挺高兴,裴公终于受我的影响(在他看来是如此),也欲行此诡诈之谋啦,则我在其戏下,前途乃无可限量也。
王贡去后,裴该继续整理文书,完了遣人送至华阴,交到卢志父手上,还附着一封长信,把自己的谋划合盘托出。因为裴该不是随便索要些土地,就把士卒及其家眷往司兖两州一撒不管了,他要求每百户左右占地百顷,自成聚落,任命一名退役的老兵——或因年老,或因伤残——为村长,把全村都组织起来,且耕且训。对士卒们的口径是,因为胡寇尚在,司兖也不安稳,且尚有盗匪肆虐乡间,若不并合一心,执械自卫,恐怕难以保全身家和产业。
对祖逖自然也是同样的说法,而其实真实用意,既是为了安士卒之心,保其产业,也是为了给自己预先设置多处兵役来源。等到这些名为村落,实为小屯堡的所在建设起来了,遇有缓急,裴该登高一呼,便可招兵数万——还都是经过农闲训练的可用之卒。既有原徐州军的老兵管理统筹,则你说这些民户将来会更倾向于应司州之募,还是他之募呢?
倘若没有这一举措,裴该身在关中,附近缺乏稳固的补充兵来源,恐怕难以持久——总不能每年千里迢迢地从徐州招兵吧。
终究在这年月,想要维持一支数量庞大的职业兵耗费甚巨,估计到裴该目前十二营约两万正兵的规模就顶天了,还需大量义务兵随时补充。
再说了,北有石勒,南有王导王敦,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把手伸向徐州来呢?
——————————
石勒在解决河北问题之前,自然是不会南下徐方的况且还有青州曹嶷横在身前。要说他在襄国,身旁两个大敌,一为并州刘琨,一为幽州王浚,如同高悬头顶的宝剑,使石世龙寝食难安。好在那两家互相牵制,才使得石勒在河北逐渐站稳脚跟,还发兵三台,击走了刘演。
之所以先打刘演,一是因为临漳和三台距离石勒的腹心之地实在太近,虽有盟约,刘演自在高卧,石勒可丝毫也不敢放松警惕心——因为他本人就没把誓盟当一回事儿,怎么可能期望刘演久遵不背呢?
其二,则是因为刘琨正趁着裴祖北伐之机,图谋攻打平阳,暂时还顾不到太行以东地区。
不过刘越石始终只是整备训练而已,并未真正发兵南下,主要原因是粮秣不足。当日猗卢遇害,其将卫雄率本部及乌桓三万家,将近二十万众南依刘琨,可是人口骤增,反倒引发了晋阳等地的大粮荒。刘越石殚精竭虑,反复拆东墙补西墙,好不容易才把人心安定下来,据他估计,好好垦殖积聚三年,乃可以迅猛无前之势,一举而下平阳!
在此之前么,就连侄子被石勒所逐,刘越石也只好干看着不敢动。石勒因此听从张宾之谋,写信给刘琨,先为攻取三台致歉,还诡称那本是王浚怂恿他干的随即自称有归晋之意,说打算一两年间便即挥师北上,以攻王浚。刘琨得信大喜,当即遣人散发。
当然啦,刘琨也不傻,所谓散发,也不过派外甥温峤去通知了司州祖逖和长安索綝等人而已,这事儿是不能让王浚得着消息的。然而他不知道,与此同时,石勒也遣使王浚处,表态愿意归顺效命,还卑躬屈膝地请王浚更进一步。
王浚遣使回报,石勒下令把精兵锐卒全都隐藏了起来,还特意示使者以府库空虚状,仿佛他是因为穷得快活不下去了,才想要巴上王彭祖这个大靠山。王浚相赠石勒以麈尾,石勒不敢用,挂之于壁,朝夕礼拜,说:我不得见王公,见王公所赐,则如同见面也。
实话说这戏演得太过了,即便裴该不预知后事,若是见到了这一出,也肯定会冷笑:此必作伪,隐有恶意!可惜王浚却很吃这一套,再加上程遐建议石勒厚赂枣嵩,帮忙在王浚面前说好话,王彭祖遂不疑石勒,把全副精力都用了在如何造势,他好寻机南面称孤上了。
不过在此之前么,是不是先解决了段氏的问题?可是虽然自己派人花钱武装慕容和宇文,那两家却貌似还不是段氏的对手
石勒趁此机会,就在张宾的谋划下,借口遣使上贡,发轻骑奇袭幽州。所部顺利抵达易水,王浚麾下督护孙纬一方面驰告王浚,一方面打算率兵抵御,却被范阳太守游统所阻——游统其实早就被石勒给买通了。
报至蓟城,诸将都说来者不善,请求发兵抵御,王浚却说:石某此来,正欲奉戴于我,有敢言攻击者——斩!还命人准备酒食,打算款待石勒。石勒到了蓟城城外,生恐城内设有伏兵,于是先驱赶牛羊数千头进城,以堵塞街巷,然后才杀进城去,直接就把王彭祖从榻上揪下来,绑回襄国斩首。
石勒同时还处斩了枣嵩等诸多王浚宠臣爱将,就连那个游统也没落着好,石勒责其为臣不忠,同样一刀两段。对于裴宪荀绰等名士,他则厚给车马,倾心招揽,裴荀即降——开玩笑,枣嵩等人血淋淋的脑袋就在眼前,这会儿可不敢再冒充什么忠臣烈士了!
此为建兴四年四月间事,裴该还在大荔城悍拒刘曜,石勒则轻松干掉了他两大敌之一的幽州王浚。不过石勒并未能就此吞并整个幽州,段匹磾收容了王浚残部,发兵南下,宇文和慕容也都兴师来分一杯羹。最终石勒被迫放弃了蓟城——为段氏所据——退返襄国去了。
斩杀王浚后,石世龙便即召集诸将吏,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咱们是要跟段氏死磕呢,还是西进,或者南下?诸将都说,段氏与我誓盟,虽然此番略有摩擦,但并未彻底撕破脸皮,尚可严守边界,保持和睦,不宜发兵再向幽州。不如还是南下去打曹嶷裴该,或者西进去攻刘琨吧?
张宾当即提出:应当挥师南下,夺取青徐!
第四十二章、入其彀中而不自知
张宾主张南下攻打青徐,他认为刘琨并不足虑,短时间内必不会翻越太行山进入冀州,咱们应当趁此时机,先定青徐,控御大河上下。尤其王浚残部邵续和刘演还在厌次,必须即刻率师讨伐,不可容彼等坐大。
石勒尚在沉吟,程遐程子远突然出了班列,连连摆手,说:右侯所言不妥,还当以西进为是。随即嘡嘡嘡说出一番话来,掷地有声,就连张宾都难以驳斥
首先,程遐并不反对发兵攻打厌次,但他认为邵续和刘演都不过癣疥之祸罢了——明公但遣一将,率精锐五千,即可蹉踏之,便不能速胜,亦可使彼无力东顾。
且邵续本王浚之将,今王浚既灭,乃可试说邵续反正。即彼不肯从,使者往来,刘演必疑,想二人本为寇仇,被逼聚合,极易生龃龉,若能趁势间之,则厌次何足为虑啊?
至于主攻方向么,还应该指向西线——今王浚既灭,刘琨难以独存,若明公果能挥师十万,西逾太行,并州不足定也。且闻刘琨近得拓跋降人几二十万,若使其从容积聚,将来必为我之大患,不可不虑。
且祖逖裴该挥师河上,大单于不能御,致失洛阳,国家岌岌可危,料必遣使来请明公西援。今主上昏聩,大单于执政,雍王西走,明公乃求王于河北,易若反掌,岂不欲得乎?国家弱则明公得用,然国家亡而明公势窘,此唇亡齿寒之意,王浚刘琨前车之鉴,明公不可不察
石勒的忠诚心只奉献给刘渊一个人,自从刘渊死后,他便隐有自立之意,在座将吏对此自然全都心中有数。然而程遐说了,现在还不是独立的时候啊,一旦胡汉政权覆灭,则我等必将四面受敌,故此虽然不值刘聪刘粲等人所为,你如今也不能与之切割,还应当尝试着伸出援手,去拉他们一把。
祖逖在司兖,隔河与我相邻,此不可不防者也。若能攻取并州,则我势厚,祖逖无能为力;若取青徐,则疆界漫长,南北千里,恐怕处处遇警,乃至疲于奔命。是故军征当西,吾不知右侯云南,所欲何为啊?
说到这里,程遐瞥一眼张宾,毫不客气地说道:曹嶷守成之辈,青州未平,不敢遽渡河而西,是于我无害也。而裴该已离徐方,前赴关中,首当其锐者,为雍王而非我等。今若大举而南,即得青徐,无险可守,祖逖近在肘腋之间,岂能置之不理?
末吏私心揣度,难道是当初右侯甚重裴该,而彼乃戏耍右侯而去,是以内心耿耿,专欲报此一箭之仇么?然而今日之会,只议军谋,及明公展布所向,右侯岂能以私心而害公事啊?
程子远这就是诛心之论了,他说我怀疑张宾是因为当初遭到裴该戏弄,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才建议石勒南征的——当初看重裴该的,大概也就石勒张宾二人而已吧,且以张宾为甚,大家伙儿都知道,我对裴该可是不怎么感冒的,日常唯谨守同僚之谊而已;所以裴该落跑了,我也没有多么气恨。末了他还说,恐怕张宾建议南征,这是纯出私心,并非为人臣该做的事儿!
几句话竟然说得张孟孙哑口无言。其实张宾也知道,就目前形势而言,当面大敌唯有并州刘琨,但他认为刘琨志大才疏,就算放着不理,那家伙也翻不了天。裴该就不同了,张宾隐隐觉得此人会在将来成为石勒最可怕的对手,故此才想趁着灭掉王浚,河北初固的机会,先去端了裴该的老窝徐州——那裴文约就只能领着一支客军,在关中与索綝等人周旋,还要抵御刘曜的迅猛攻势了,或许可以将其扼杀在襁褓之中。
但是这话又没法明说,因为刘琨不足虑,裴该是大敌,纯属张宾的直觉,根本拿不出足够的论据来证明。因而程遐这几句话,正好打中了张孟孙的要害,使得这位足智多谋的右侯竟然只是张了张嘴,却根本无言以驳。
石勒近两年对程遐推倚甚重,一则是程遐将其妹嫁于石勒为妾,二人结为亲眷之故——这枕边风么,就算英雄豪杰也不可能彻底免疫——二则御下之道讲究均衡,石勒也隐有以抬高程遐来制衡张宾之意。故此他听程遐说得有理,而张宾又难以反驳,略一思索,当即便定下了巩固河北监视厌次进图并州的大政方针。
如今石勒势力囊括了大半个河北地区,北抵幽州,他正当面的太行隘口,乃是襄国北方的井陉和南方的滏口陉。石勒乃命蘷安为常山太守,镇定地方,控扼井陉,待等粮草丰足后可寻机西征。至于南方的滏口陉,他则交给了石虎——任石虎为魏郡太守,镇守三台。
石虎出班领命。石勒盯了他好一会儿,这才面无表情地说道:季龙不熟民事,当使能吏辅之。
他这个侄子,初见面时也就一纯粹的愣头青罢了,看似不堪大用,谁想在淮滨初阵之后,石虎却突然间跟换了个人似的,变得沉稳了起来。石勒不知道,究竟是战场上的血与火把这块璞玉给研磨出来了呢,还是被裴该给教出来的不过裴该也仅仅教了石虎三天而已,不至于能使他如此快速地便即脱胎换骨吧?
只是石虎虽然变得沉稳了,素来率兵作战,颇知进退,不再徒恃其勇,但骨子里的凶性却似乎较前更甚,动不动屠城灭邑,无论军民百姓老弱妇孺,全都杀得人头滚滚。故此石勒觉得让石虎领兵作战是没问题的,镇守地方就怕杀戮过多,难以建成稳固的根据地啊。所以还是派个人跟着他,主掌民事为好。
最终石勒指定了徐光作为石虎的辅弼。徐季武这段时间颇不得志,原本他跟程遐可以并肩,在石勒的参谋队伍里,算仅次于张宾的第二梯队,可是自到河北之后,程遐的权势日重,徐光却被远远拋在了后面。石勒这次特意起用徐光,去辅佐他看重的石虎,也隐有使徐季武立功,可以升进以制衡程遐之意。
——————————
会议结束之后,张宾闷闷不乐地返回居处,摒退从人,伏在案头,反复研究地图,竟连晚饭都忘了吃。天色才刚擦黑,突然有侍者在门外传报,说张从事来访。张宾闻报,赶紧推开桌案——快请!
这位张从事,本名张披,是冀州清河人,石勒到河北后始来投效,一开始被拨在程遐麾下听用,程遐待之甚厚。因为程子远也知道,自己最大的短板就是不熟军事,为此很难拉近与张宾之间的距离——人张孟孙可是文武两道皆长啊,还会舞剑,一个可以打自己五个——而张披本为乡间豪侠,及冠方始向学,这人起码是懂械斗的,或者可补自身的不足。
然而程遐得了裴该的暗中指点,在军略方面貌似能为大长——其实只是照搬裴该对局势的分析罢了——时间一长,终于引发了张宾的怀疑。张宾审视程遐麾下,觉得也只有新晋的张披,有可能有本事帮忙支招,因此费尽心机拉拢张披,终于使得张披背程而向己。如今张披夤夜来访,张宾知道必有要事,故此才赶紧正襟相请。
张披进来之后,作了一揖,即分宾主落座,他也不寒暄,直接便切入了正题:右侯前日使某探查之事,或有眉目了。
张宾哦了一声,不禁将双眼睁大,身体略略前倾,表现出非常感兴趣的姿态来。他让张披探查些什么呢?很明显,就是程遐背后,究竟站着什么人哪?那厮自到河北以来,对于天下大势和军争谋略便多有正确的建言,与过往不同,张宾不相信是程子远瞬间开窍了,觉得必有人暗藏在背后给他支招。原本怀疑这幕后之人乃是张披,但他与张披交结后,便知自己的猜测有误,乃使张披暗中探查此事。
张披说了:程长史麾下,多为庸碌之辈,或通经史熟文墨,然于军谋兵争,尽皆书生之见耳。吾虽亦多次进言,然程长史之语——如今日驳斥右侯——则并非我之所教,而亦不见有何诡谲之人,被他引入私室
张宾手捻胡须,微微皱眉:然而其言究竟何所出呢?若非有人秘密支招,难道程遐是得了什么秘笈宝典啦?焉有此理!
张披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虽无人入其私室,然常有密书自外而来,唯程长史一人拆看。偶被撞见,彼乃谎称家书——然其家眷都在襄国,哪有许多书信外来?且若是家书,又何必避人?
张宾闻言,不禁略略一惊:书自何方来?
张披说经过我多方探查,已知这些密书都是从南方传递过来的,不过——自去岁秋后,书信便稀。随即注目张宾,那意思:您想到了吗?这个时间点究竟发生了何事?
张宾略一沉吟,脸上便即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来:去岁秋后,裴该离徐,西取河南难道是裴该一直在给程遐写信,甚至于支招?怎么可能!那俩原本不是并不和睦吗?程遐还曾多次设圈套想要陷害裴该啊!
张披拱手问道:我常闻右侯及诸将提及裴文约,然程长史却终岁不道此人一语——但不知其究竟何如人也?
张宾沉吟了一会儿,微微摇头,叹息道:吾亦不知其何如人也
随即解释:初以为高门儒子,不通实务,明公欲收千金马骨之效,始招揽之。然与之恳谈,却于天下大势,颇多见地说到这里,也略略压低一些声音,告诉张披:其实首建于邯郸襄国间立基者,非我也,而是裴文约。止其新附,似不肯明言,故未报之于明公知道
张披吃了一惊:如此说来,是智谋之士也!
张宾苦笑着说,裴该当然是智谋之士,否则也不会巧设圈套,逃归江南,就连我都被他给瞒过了——然彼南渡不久,便又请命北镇徐方,与祖士稚共积聚数年,乃可率部北伐,如今披亢捣虚,竟陷河南明公昔日便有十万熊罴之师,纵横大河以南,今辗转而至河北,苦战数年,始灭王浚;而裴祖白手起事,今论其势,却已可与明公相拮抗矣!卿其思之,岂不可怕么?
张披不禁微微打了一个寒战。
张宾又道:每每自思,若易地而处,我与祖逖止率千卒过江,人粮两缺,乃可于五年之间,几乎尽得司兖徐三州乎?且人多以为裴文约为祖士稚之辅,而我看其人之志,既不甘屈于明公之下,又岂能奉一老革为主?诚恐裴文约乃欲自谋天下,祖士稚不过他的棋子而已!
张披悚然道:如此说来,是世之枭雄也!
张宾又再叹了口气:尚未可知此人城府甚深,我亦为其所欺,还思在明公麾下时,彼图谋遁去,其计环环相扣,难以察知端倪是我不如裴文约远矣!其人必为日后之大患,故我今日才请明公兴师伐之!
张披也叹了口气,说:天下事,有可为有不可为。昔魏武不杀昭烈,遂有赤壁汉中之败,然岂独爱其才而为昭烈所惑乎?当在麾下时,为免人心叛离,而不敢杀也;逮其飏去,欲杀而咫尺天涯,难以得计。今明公与裴文约恐亦是如此,若裴某尚在徐方,南征犹有可说,既已入关,即得青徐,于我也无大利。程长史今日所言,不为无理
张宾摆摆手,意思你这话就不用说啦,反正石勒已下决断,我再郁闷也没蛋用。话锋一转,拉回原题来:若程子远果与裴文约暗通,则恐其已入裴某彀中而不自知,白白为人做间张宾觉得程遐对石勒不会有啥异心,那他跟裴该勾结,就肯定是上了对方的当了——卿若能窃得其往来书信,或擒获送信之人,有真凭实据在手,才可上报明公,断绝此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