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卖猪肉的

    刘国生从屋里拿出几颗碗口大小的红皮石榴，五个人围坐在小方桌周围，每人面前摆放着一杯茶水。刘国生笑着说道：“今年石榴下来的时候你去云省了，知道你爱吃这个，恁妗子专门给你留了几颗。”

    石榴刚上桌时，王泉就是眼中一亮，刘国生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剥开了一颗石榴，里面的石榴籽红得发紫，每一颗小果实都水灵剔透，宛如一颗颗纯洁度极高的红宝石一般，看着就让人垂涎生津。

    王泉的吃法很粗放，他喜欢把皮剥掉之后，扣下来一把，直接塞进嘴里，大力咀嚼，石榴籽都不用吐。

    或许是被王泉不羁的吃相感染，其他几人也是纷纷拿起石榴，慢慢剥皮。

    刘国生眼神里带着欣慰和满足，对着王泉说道：“屋里还有两个，你回去的时候给张舒带回去，恁妗子说了，孕妇能吃石榴。”

    王泉嘴里动作不停，喜笑颜开的点着头。一颗石榴很快被王泉吃完，起身洗了洗手，重新坐下，目光又是看向刘大红。

    刘大红一直留意着王泉的举动，看他看向自己，赶紧放下手中的石榴，拿起桌上的香烟给他递过来，随后又给其他人发了烟，这才笑着说道：“表叔，我是刘大红，也是养猪的。”

    刘大红？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王泉立刻想到了他的身份，特别是董鑫上午刚刚提到过刘大红，回以微笑，点头说道：“上午董场长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还说起过你，说你见地独到。”

    提到过自己？

    刘大红听后心里一乐，比吃一口蜜都滋润，却是赶紧摇手，“跟董场长比起来，我就是个泥腿子，还有很多东西需要跟你们学习。”

    王红军和刘汉生紧挨着，此时低着头小声说着什么，不时出现一两声笑声。刘国生看刘大红和王泉两人聊在一起，起身去了厨房。

    跟刘大红闲聊的时候，厨房里传来刘国生的声音。

    “小泉，过来端菜。”

    王泉应承一声刚要起身，就被刘大红按住膝盖，主动说道：“表叔你坐着，我去。”

    刘大红快步走进厨房，王泉紧随其后，来到厨房才发现，厨房里除了妗子孙秀梅，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在干活。看到王泉眼中的疑惑，刘大红笑着介绍，这是他媳妇儿，专门过来帮忙的。刘大红媳妇赶紧跟着叫了一声表叔，王泉点头笑了笑。

    菜品上桌子后，刘国生问王泉：“喝你昨天拿过来的酒行不？”

    “中，喝啥都中。”

    在自己家里喝酒，没啥讲究的，都是用的一次性塑料杯，每个人的入场酒都很公平，一两左右。

    刘国生身为主人，给众人倒好酒之后，直接端起酒杯，目光从刘汉生和王红军脸上掠过，最后在刘大红和王泉两人之间停留。

    “大红还是第一次在我这里喝酒，大家伙儿先走一个。”

    说完，看向王泉笑着说道：“大红的事儿，你看着弄，能帮忙就帮一把，不能帮忙也别瞎扛着，丑话说前头，谁也不能有意见。”

    起初知道刘大红的身份，王泉还没有多想，在厨房里看到他媳妇的时候，心里多少猜到了他的想法，现在又被大舅刻意说明，王泉心里很是不解，自己不是让何金辉跟他转告过结果了吗？

    一两入场酒下肚，几个人赶紧拿筷子夹菜。

    酒桌上五个人，王红军是亲爹，刘国生的亲大舅，刘汉生是刘国生的堂兄弟，就剩下王泉和刘大红辈分最低，而王泉又是岁数最小的一个。

    按理说，跟长辈们坐在一起喝酒，年轻人只能老老实实的当个配角。现在不一样，聊天的话题不自觉的朝着王泉靠拢，几番闲话过去之后，王泉竟然成了桌上说话最多的人，隐隐有反客为主的架势。

    五个人已经喝了两瓶酒，第三瓶也打开了，刘大红主动给他们添上酒，眼神很是明亮的看向王泉问道：“表叔，我听说这几天肉价又有往下掉的趋势了，你见过的市面多，你觉得猪价还会不会往下掉？”

    王红军他们三个同龄人本来低着头小声谈笑着，听到刘大红这个问题，同时抬头，目露关切的看着王泉。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也或许是王泉真的不当回事儿，直接回道：“掉价也是进口货掉价，跟国产货没太大关系。别慌，到过年的时候肯定还能涨回来。”

    刘大红微微一愣，眼神变幻不停，最后狠狠点头，又端起酒杯开始劝酒。

    几个人正喝的热闹，一辆封闭电动三轮开进院子里，驾驶位上坐着的正是王泉的老表刘晓峰。看到院子里的几人，刘晓峰也挺意外，怎么下午就开始喝上了。

    拉开车门，让抱着儿子的媳妇下来，自己赶紧拿着椅子走了过来，坐下的时候还说道：“在老丈人那里没喝上，正好补上，王泉，倒酒。”

    随着刘晓峰的解释，王泉才知道他今天上老丈人家去喝喜酒了，因为带着媳妇儿孩子，还要骑车，就没敢喝酒。

    刘大红主动给刘晓峰倒上，刘晓峰端起酒杯看向刘汉生和王红军，笑容可掬道：“大伯，姑父，走一个。”

    刘晓峰的媳妇把孩子放在屋里，这才出来跟王红军和王泉打了招呼，而后转身走进厨房。刘晓峰放下酒杯，眼神在刘大红身上瞟了几下，他知道刘大红，刘大红跟自己家里并不是本门亲，所以平时很少接触，今天怎么坐在一起喝酒了？

    心直口快，好奇问道：“大红今儿个咋这么闲？”




435 老表也有想法了
    听到这句话，刘大红很高兴，正愁没有机会扯到正题上，刘晓峰就给了机会。赶紧笑着说道“上次卖猪的时候就说过要请姑爷喝酒的，一直没遇着合适的机会，正好今天又有事想找王泉表叔帮忙，就找到国生爷，让他出面摆个场子。”

    刘晓峰狐疑的看向王泉，心里多少有些明悟，自己这个老表发达了，认识很多大人物，刘大红正好又是养猪的，难怪会找上他。

    刘大红跟刘晓峰解释完，直接看向王泉，趁着酒劲儿说道“表叔，之前我找何老板帮忙跟你问过这事儿，今天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就是想弄个项目补贴款。”

    王泉也没卖关子，微微皱眉看着刘大红，问道“我不是让何金辉转告你了？他没说？”

    等到王泉这么说，刘大红心里暗喜，王泉的态度足以说明这事儿没有出现意外。同时又是一副坦然的模样，反正已经拉下脸求人了，没必要藏着掖着，直接把董鑫走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把自己的担心摆到明面上，说完之后，殷切的看着王泉。

    剩余的四个人，除了刘汉生知道今天村委会的事情，也只是知道个表面，其他人根本不知道王泉要搞合作社的事情，包括王红军。

    刘晓峰暗暗惊讶，镇里这么多养殖户都愿意跟着王泉？再看刘大红，跟自己家一点亲戚关系都没有，就求上王泉了，自己这个亲老表是不是应该做点啥？

    “你把硬性要求弄好，弄好之后给董鑫打电话就行了，他说话跟我一样好使，以后合作社管事的也是他。”

    王泉说完，刘大红眼神明亮，刚想端起酒杯敬酒，就听到刘晓峰突然说道“泉子，合作社弄好之后，是不是要统一买东西啊？”

    “也不一定，只是会给大家提供便宜点的东西，买不买还得看个人意愿，合作社不能强迫别人。”

    王泉随口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劲儿。一直以来，大舅一家都没有参与过自己的生意，刘晓峰也从没有找过自己寻求帮助，怎么今天突然问起这个了？

    “咋滴，你有啥想法？”

    刘晓峰根本不掩饰脸上的失望，直接说道“我还以为你弄这个合作社能让他们统一购买东西呢，不能就算了。”

    刘大红眼神闪烁，插嘴道“要是对大家伙儿有利的事情，大家伙儿肯定愿意买啊，你说说你的想法，正好让王泉表叔帮你参谋参谋，出出意见。”

    刘国生微皱眉头看着刘晓峰，自己家不缺吃喝，也没有花大钱的地方，也从没想过让王泉帮忙干点啥事，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刘晓峰怎么今天突然就开口了？

    王红军偷偷瞄了大舅哥一眼，又看向侄子刘晓峰，几秒钟后，开口道“你这孩子，有啥事就说，恁弟兄俩之间还有啥不好说的。”

    刘晓峰干笑一声，这才说道“也没啥，我就是想着养猪的人肯定得用玉米，合作社要是能统一买东西的话，玉米的需求量肯定不小，干脆我在家收粮食得了。既然不能，那就算了。”

    在座的几人一听，齐齐看向王泉，王泉也是一愣，他还以为刘晓峰想利用合作社做啥生意呢，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

    不着痕迹的朝着对面看了一眼，看到刘国生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也看到王红军脸上的轻松，又看到刘汉生嘴角的笑意，这才沉吟一声，说道“你要是想做生意，我肯定支持你，不管是拿钱支持，还是找关系都行。”

    “收粮食的想法就算了吧，累人不说，也不见得能挣多少钱。最关键的是，很多养殖户都是自己从百姓手里收玉米，你夹在中间根本没有利润。这一点，大红能作证，你问问他，我说的对不对？”

    刘大红赶紧点头，补充道“咱们村这些养猪的就是这么干的，那俩收粮食的只能从麦子上赚钱点，玉米根本收不到多少。”

    刘晓峰尴尬的笑了笑，这事儿他也是脑子一热想到的，听王泉这么一说，立刻打消了心中的想法，端起酒杯转移话题。

    喝完之后，王泉犹豫一下，又是问道“你要是真想做点生意，我给你说个法子，就看你愿不愿意干了？”

    刘晓峰愕然的看着王泉，随后反应过来，赶紧问道“啥生意？”

    刘大红热切的看着刘晓峰，心里暗叹，能让王泉看上眼的生意，肯定赚钱。同时暗暗羡慕刘晓峰，有个有本事的亲戚比啥都强。

    “先喝酒，等哪天闲了再跟你说。”

    王泉端着酒杯说了一句，其他人纷纷举起酒杯，大家伙儿心知肚明，有些话不适合当着外人的面说。

    一直喝到天色昏暗，孙秀梅从厨房里出来，看了一眼空酒瓶，这才说道“都别喝了，准备吃饭。”

    芝麻叶面条刚刚端上桌，嘴巴里立刻分泌出一股液体，赶紧拿筷子挑起面条，吹散表面的热气，急不可待的往嘴里塞。

    “香，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不由感慨一声，再看其他人，无一人说话，身边只剩下秃噜秃噜的吸面条声音。

    酒足饭饱，刘汉生率先离开，刘大红得偿所愿，带着媳妇一同离开。等他走之后，刘晓峰神色一动，笑着问道“你刚才说的生意是啥？”

    孙秀梅和刘晓峰的媳妇疑惑的看着刘晓峰，孙秀梅又看向王泉问道“啥生意？”

    “小泉说要给晓峰说个生意干。”

    刘国生主动解释了一句，目光也是投向王泉。

    “收猪。”

    王泉吐出两个字后，又是详细解释道“以前没有合作社，那些养殖户都是自己联系猪贩子，等合作社成立之后，你跟着何金辉多认识认识养殖户，自己单干也行，跟他合伙也行，总比你打工赚的多。”

    前几天何金辉收猪的场面，大刘村很多人都看到了，整车整车的往外走，不少人都议论，何金辉一天赚了多少钱！

    刘晓峰脸上露出迟疑之色，犹豫着问道“人家能带着我一起干么？我跟他合伙，他自己赚的不就少了？再说，我也没有那么多的钱啊。”



436 董鑫的警示
    刘晓峰说的话，浅显易懂，谁会愿意把自己碗里的饭分给别人？

    孙秀梅眉头紧皱，过了一会儿，慢慢舒展开来，长叹一口气，对着刘晓峰劝说道：“好好上你的班就行，咱家也不缺吃喝，犯不着跟别人抢吃的，净让小泉为难。”

    刘国生和王红军两人抽着烟不说话，一个是不好意思多说，一个是不想过多干涉。

    反倒是坐在刘晓峰身边的媳妇眼神灼灼的看着王泉。

    王泉轻笑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何金辉上次来咱们村收猪，是我让他来的，屠宰场那边也是我给他安排好的。要说谁不带谁玩，那也只能是咱不带他玩，你怕什么？”

    刘晓峰两口子惊喜的看着王泉，孙秀梅也是一样的表情，王泉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她们不经常关注王泉的生意，自然不知道其中关键。现在听他这么一说，简直就是柳暗花明。

    “再说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以后的心思肯定不能放到收猪上，偶尔弄一次，也就赚个零花钱，他不会有意见的。”

    王泉笃定的口气让刘晓峰重新燃起希望，连忙问道：“那收猪得扎多大的本儿啊？”

    说到本钱，就连一旁坐着不说话的刘国生也是关切的看着王泉。

    “如果是别人，想要干这生意，刚开始的时候最少也得准备十几二十万吧，如果想要干的更大，甚至几百上千万都得有。”

    看到刘晓峰脸上的震惊，王泉又担心吓退他，赶紧补充道：“只不过，那是别人。你要是干的话，只要不是一次性收太多，就不用扎本，最起码在咱们村这些养殖户面前不用扎本。”

    “一般情况下，屠宰场当天收到猪，第二天就会给你回款，你在养殖户这边耽误一两天再结账应该没啥问题的。”

    “这么把时间错开，也就是付一下拉猪车的运费和人工工资，用不了多少钱。”

    刘晓峰跟他媳妇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点头。孙秀梅则是扭头看向刘国生，刘国生不说话，脸上带着笑意。

    “那我明天去找何老板行不？”

    刘晓峰殷勤的问道，王泉大致想了想，点头说道：“行，他这两天正在统计养殖户报名情况，你正好跟着他多认识一些养殖户。”

    说完，主动掏出电话，给何金辉打过去，电话响了两声被接通，里面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有何金辉的问话。

    “我这边正跟养殖户喝酒呢，有事吗？”

    王泉开着免提，“你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说话。”

    电话里传来椅子挪动时发出的刺耳声音，随后嘈杂声消失不见，何金辉的声音再次传来。

    “啥事儿啊？”

    “你明天别着急出去，俺老表过去找你，让他跟你一起去找养殖户，准备让他干收猪的生意。”

    王泉说话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刘晓峰一家人的目光都盯着王泉手中的手机，刘晓峰两口子距离王泉最近，更是屏气凝神，竖着耳朵。

    电话里一阵沉默，这种反应让刘晓峰更加紧张，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咋算呢？”

    “反正你以后也没有精力干这事儿了，俺老表干活，你等着分钱，一人一半。”

    何金辉又是短暂的沉默，随后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