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卖猪肉的

    张艳翻译完，目光炯炯的看着王泉，她也没想到，王泉会拿进口猪肉说事，把詹姆斯的市场规律理由否定。

    詹姆斯明知道王泉这种说法有悖于常理，一时间却找不到合适的反驳理由。抱着膀子不再说话，眼神里的烦躁更加明显。

    气氛再次陷入死寂。

    王泉慢悠悠的坐下，看到董鑫投来赞叹的目光，嘴角一撇，暗道这才哪到哪？

    詹姆斯不说话，王泉也不说话，乔治来回看了几次，主动开口。

    “王先生，我承认你的口才很棒，但我也要明确的告诉你，我们的定价很合理！一直以来，供给你们国家其他公司的价格也都是按照我们的市场数据制定的，其他公司都能接受，足够证明我们的价格适用于你们国家的市场，为什么你不能接受？你是在否定你们自己国家其他行业公司的智商吗？”

    詹姆斯脸上的气闷瞬间消失不见，换上笑意，在桌子下面冲乔治伸出大拇指，而后傲然的看着王泉。

    张艳翻译完，殷切看着王泉，想听听他怎么辩解。

    王泉嘴角一撇，很想说一句那是因为你们没遇到我，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合适，这话要是说出去，太容易得罪人了。万一被有心人士传出去，很有可能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敌人。

    仔细斟酌一番后，王泉突然轻笑一声，眼神中闪烁着精光，问道：“乔治，冒昧的问一句，你们whiteshire公司最近在我们国内的销售业绩怎么样？”

    等张艳翻译完，乔治和詹姆斯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愤怒的表情。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个道理在哪里都行得通。

    王泉这句话，直接刺到了乔治和詹姆斯的内心最痛的地方。一直以来，亚洲市场占据了whiteshire公司大部分的出口销售份额，而中国又是亚洲最大的市场。自从限制开始，whiteshire公司的出口销售业绩大幅缩水，这对他们来讲是无妄之灾，原本心里就憋屈的很，一肚子苦水无处倾泄，现在被王泉这么一提，两人差点跳起来骂娘。

    董鑫偷偷拉了一下王泉，让他别太过分了，对面两人面红耳赤的模样已经证明他们在暴走的边缘了。




410 这也太贵了！
    这是董鑫第一次亲眼看着王泉跟别人谈判，之前提醒王泉让他跟对面砍价，主要是担心他办事心切直接答应对方，现在看来，完全是自己多虑了。

    会议室又陷入沉默，直到詹姆斯和乔治脸色恢复正常。两人看了王泉一眼，神色已经有些淡漠，随后两人学着董鑫跟王泉的交流方式，交头私语。

    过了一会儿，两人说完，詹姆斯扭过头看着王泉。

    “既然王先生对我们的报价不满意，那你想出什么价位？”

    王泉一听这句话，立马来了精神，能说出这句话就已经证明了，他们做好让步的打算了，只是不知道他们心里最低价是多少。

    扭头看了一眼董鑫，正好看到董鑫也是扭头看向自己，两人的目光交汇，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丝不确定。

    董鑫打听到的原种种猪信息，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跟现在的行情肯定有差距，王泉则是一点都不懂。

    犹豫了一会儿，王泉试探性的说道：“按照现在的价位，降低百分之四十。”

    张艳被王泉的报价惊到了，这种砍价方式一下子就勾起了张艳记忆中的画面，曾几何时，在国内买衣服也是这样，不管老板喊啥价，先拦腰砍一半再说。这一刹那的恍惚，竟是忘记了第一时间翻译，稍微缓过神儿，赶紧把王泉的话翻译给詹姆斯。

    詹姆斯惊呼一声，不敢相信的盯着张艳，向她确认刚才的翻译，张艳憋住心中的笑意重新说了一遍，说完又扭头看了一眼王泉，发现他很是淡定的保持微笑。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经验。对国人而言，从小耳闻目染，有几个不会这种砍价方式的？可对于外国佬来讲，这无异于天方夜谭，商业谈判中，每一个利润点都要经过激烈的争夺才能拿下，能让出几个点的利润肯定会耗费大量的时间，付出更大的代价，最终能否谈成还不一定。

    他居然张嘴就要下降百分之四十？！

    詹姆斯气哼哼的看着王泉，他觉得这是没有诚意的表现。眼神变得更加冷漠，板着脸问道。

    “他问你，是不是在戏耍他们？”

    王泉轻轻摇头，脸上的笑容不变，十分坦然的说道：“这怎么能是戏耍呢？正常的商业谈判不都是你来我往吗？你能报出一个高价位，就不允许我说一个低价位？”

    等张艳翻译完，詹姆斯脸色依旧很冷，王泉又是说道：“你们是卖家，如果你觉得我给的价位不合适，你可以重新报价给我听。但有一点必须提前说明，如果你们还坚持这样的高价位出售，那我只能给出刚才的价位。”

    张艳刚准备翻译，王泉伸手拦住她，又补充一句：“拿出你们真正的诚意，我也会让你们感觉到我的真诚。”

    趁着张艳翻译的时候，王泉重新拿起詹姆斯提供的资料翻阅起来。

    詹姆斯和乔治听完翻译，没有快速给出回复，两人对视一眼，詹姆斯起身径直走出会议室。

    杜洛克原种种公猪6500刀，杜洛克祖代级公猪4000刀，大约克原种种公猪6200刀，原种母猪5000刀，大约克祖代级公猪3800刀……

    翻看着报价，心里自动换算，最便宜的祖代级大约克公猪也要两万六左右。再想想自己在诸美购买的种公猪价格，虽然那个时候价格便宜，也不至于相差如此之大。

    “董哥，配比弄好了没有？”

    刚才王泉跟詹姆斯辩驳的时候，董鑫和侯东林就在一旁默默设计种群配比比例，听到王泉的问询，董鑫轻轻点头，把自己写好的配比比例递给王泉。

    “按照一千头的购买计划，原种种猪占比百分之二十，其中原种种公猪占比百分之五，又以杜洛克原种种公猪为主。原种母猪以大约克为主，长白为辅，这样交叉向错，有利于咱们自行培育祖代级种猪。”

    “剩下的祖代级种猪，回去之后度过隔离观察期后，就能开始配种，也可以直接销售猪精。”

    王泉看着计划微微点头，这样的配比比例，能够最大程度的节约资金，也不至于让毛站长他们不满。

    “这样，我拿着这份计划去找毛站长，你在这里等着他们，我去去就回。”

    说完，王泉拿起计划走出会议室，朝着赵磊的房间走去。敲门，等了十几秒钟房间门才被打开，赵磊一只手举着手机，另外一只手跟王泉比划着禁声的手势。

    跟着赵磊走进房间，看到阳台上的毛站长也在打电话，王泉当下一愣，这两人同时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坐在沙发上静静等着，只听到赵磊说道：“嗯，好的。这边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再过两天就能回去了。请领导放心，保证不会让领导失望。”

    挂断电话，赵磊下意识的朝着阳台看去，见毛站长还没有结束，这才走到沙发旁边坐下，小声问道：“你不好好跟人家谈生意，跑这里干啥来了？”

    王泉有预感，赵磊这个时候跟领导打电话肯定是在汇报工作，而且跟自己有关。把计划递给赵磊，同样压低声音说道：“这是董场长拟定的购买计划，过来给两位领导过目一下。”

    赵磊一听，脸上立刻浮现出笑意，购买计划都拟定出来了，证明谈判很顺利嘛。赶紧接过计划表，只是第一眼就愣住了。缓缓侧头看着王泉，伸手指着计划表上的价格，惊疑问道：“这么贵？”

    杜洛克原种种公猪6500刀，按照现在的汇率，折合四万五千块钱一头？！

    王泉苦笑着点头说道：“你先看看董场长拟定的购买计划吧，价格的事情还得继续跟他们谈。”

    赵磊仔细看了一遍，不由的皱眉，两百头原种种猪是不是有点少？刚想说些什么又想到刚才的价格，啧啧两声把计划表放在了茶几上。

    比起公猪的价格，母猪的价格确实便宜一些，最便宜的祖代级母猪也要3000刀才行，这样算下来的话，占用的资金量最少也要两千多万。

    往阳台上看了一眼，这才小声对着王泉说道：“我没有意见。”



411 我可以让你感受一下大国风范
    毛站长这通电话比王泉想象的时间还要长，在房间足足等了将近十分钟，毛站长才挂断电话返身走回房间。脸上带着喜色，看到王泉之后，更是笑着说道：“跟他们谈的咋样了？”

    “僵持住了。”

    王泉刚说一句话，赵磊就把计划表递给毛站长，顺嘴说道：“确实有些贵了，好几万一头。”

    毛站长脸上的喜色一收，顺势在赵磊旁边的沙发坐下，仔细看了一遍之后眉头大皱。放下计划表，疑惑的看向王泉问道：“价格还能往下谈吗？”

    王泉不知道毛站长皱眉是因为价格贵还是因为原种种猪数量少，不符合他心里的预期，慢慢摇头，不确定的回道：“不清楚。”

    “对方是全米国最大的种猪育种公司，说话做事都比较强硬，还列举了一大串亚洲国家的销售数据证明他们的价格并不贵。”

    毛站长皱着眉头，沉吟一声：“一次性要一千头也不能便宜吗？”

    王泉苦笑：“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给的价格都是明码实价，无论多少都不打折。我刚才……”

    话没说完，王泉的电话响了，掏出来一看，是董鑫打过来的，赶紧接通，听完董鑫的话，王泉赶紧起身，对着毛站长和赵磊说道：“那边又开始了，我得过去看看。”

    赵磊跟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去忙，等王泉出了房间，这才扭头看向毛站长，又重新拿起计划，指着上面的价格说道：“如果全部都引进原种种猪，一千头最少也得500万刀以上，折合下来，最少也得3600万，已经远远超出王泉的承受能力了。”

    毛站长明白他什么意思，叹了口气，接话道：“可二百头确实有些太少了，回去之后没法跟领导交代啊！”

    赵磊一只手攥着计划表，另外一只手在沙发扶手上慢慢敲击，不紧不慢的说道：“有这么一句话，质量不够，数量来凑。”

    “我觉得吧，只要数量弄够了，不见得有人去较真是不是原种种猪，你说呢？”

    刚刚走进会议室，就看到屋内的人注视着自己，在原来的位置坐下。等王泉坐稳之后，詹姆斯这才开口。

    “whiteshire公司尊重任何一个客户的合理建议和要求，每个品类的不同级别种猪，可以降低一百刀的价格，以此彰显我们的诚意。”

    一百刀？这也算诚意？

    五六千刀的价格，你给我降低一百刀？平均下来也才两三个百分点？

    王泉脸色一冷，直接摇头说道：“这个价位我们接受不了，再说，一百刀在我看来，连一顿饭的费用都不够。如果这就是你们whiteshire公司的诚意，我个人欢迎你们来到我的祖国时，告知我一声，我请你们吃饭，让你们感受一下大国待客的风范。”

    张艳翻译的时候并没有刻意的修饰王泉的话语，用最接近王泉口吻的词汇告知詹姆斯，詹姆斯听后脸色一冷，他觉得王泉是在侮辱whiteshire公司。

    刚想质问，就被乔治制止，乔治看着王泉，脸上带着笑容，语调适中，语气平缓。

    “乔治问，你想出什么样的价位？”

    “降价百分之二十。”

    王泉快速回答，而后又是补充道：“你们之前出售给我国其他公司的价格，我很清楚。所以，我希望你们拿出真正的诚意。”

    董鑫微微低头，嘴角待着弧度，尽量不让对面看到自己的表情。他自己都不清楚别的公司的购买价，王泉更加不可能知道了。只是，王泉这种说法，他一下子就听出熟悉的味道了。在国内，不管大商还是小贩，讨价还价时管用的手法就是诈，在不知道对手心理底价的时候，先诈上一诈再说，蒙对了自己少花钱，蒙不对再慢慢往上加不就行了。

    “不，不，不。”

    乔治紧皱眉头，连忙摇头，简单的词汇重复出口。

    “百分之二十不可能，这样的话，我们不但没有利润，还要亏损。我希望王先生给予whiteshire公司足够的尊重，我们公司的种猪品质绝对符合我们的报价。”

    王泉绷着嘴唇，略微犹豫一下，缓缓点头说道：“刚才詹姆斯说过，一百刀代表着whiteshire公司的诚意，要不我再给你们加一百刀？”

    “噗嗤。”

    王泉这种行为，在张舒看来就像是小孩子置气一样，你推我一下，那我就必须推回去。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她的笑声让詹姆斯和乔治同时看向她，两人都有种不好的感觉。

    等张艳翻译完毕，詹姆斯脸色铁青，目光不善的看着王泉，乔治则是无奈苦笑。

    王泉不管别人的反应，目光在詹姆斯和乔治身上来回打量，詹姆斯是whiteshire公司的亚洲业务负责人，乔治则是whiteshire公司的销售主管。无论从职务来讲，还是两人的真实表现来讲，乔治的话语权肯定比詹姆斯更重。

    刚接触的时候，这个詹姆斯看起来笑容满面，等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就给人一种傲气凌人的感觉，王泉相信，这种口吻不是张艳故意表露出来的。反倒是乔治，陪同他们这几天，虽然言语不多，却给了众人足够的尊重。

    目光又看向张艳，“你帮我告诉乔治先生，我的养殖场里，现在已经拥有五千头基础母猪，我们过来购买原种种猪的主要用途就是为了自己使用。如果他们一直坚持这种高价位的话，我们还不如在国内其他种猪场购买，价格肯定要比这里便宜。”

    “还有，告诉他们，我并不着急购买原种种猪，有足够的时间等到国内市场恢复平稳，如果这次谈不拢，我们以后再过来也是一样。”

    张艳听完，仔细消化王泉刚才的话，过了十几秒钟，这才转头看向乔治，开始翻译。随着张艳的翻译，詹姆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乔治也是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张艳说哇之后，乔治转头看向王泉，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

    “乔治说，他之前问过你们，你们购买原种种猪的主要用途是准备自己培育繁殖，出产商品猪，还是准备经营次代级种猪？你当时给出的答案是都有。”



412 这是要垄断？
    说完这句话，张艳稍微犹豫的看了王泉一眼，又是说道：“他说，你的诚信让他开始怀疑。”

    诚信对于商人的重要性，不用多说。

    张艳翻译完，略显紧张的看着王泉，这几天她跟王泉接触的并不多。购物时她负责陪同张舒她们，参观工厂时，黛拉作为沟通桥梁，主要翻译对象是董鑫。在她心里，王泉是老板，也只是一个有钱的老板，从他身上根本感觉不到商业精英的气质。

    今天进入正式的商务谈判，王泉说话的机会才变多了。也正是他今天说的那些话，彻底颠覆了张艳对他的印象。

    犀利的言辞，刁钻的角度，直接推翻了詹姆斯准备的大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