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大司马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期间,葛氏用大禹治水三顾家门而不入的典故来规劝儿子,让蒙仲听了心中暗笑,他也不晓得母亲从哪听来的神话故事。
不过最终,葛氏还是允许儿子在家中住了一宿,然而这却不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而是看在儿媳乐嬿的面子上,虽然当时葛氏说得很隐晦,但乐嬿还是脸红了一下。
当晚小夫妻两人的事,自然不足以对外人言道。
而就在这两日,邓典也已带着蒙仲的书信,冒着冰雪抵达了楚郢。
鉴于邓典本身就是邓县的楚人,一口地道的汉北方言,守在城门口的楚卒自然不会怀疑,连简单的盘查都没有,就挥挥手放行了,害得邓典提前想好的借口一个都没用上。
进到楚郢后,邓典立刻投奔士大夫庄辛的府邸。
当时庄辛正闲在家中无所事事,忽听府上的仆从来报,说是有一个叫做邓典的年轻人前来求见,他不由地为之一愣。
他当然认得一个叫做邓典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心地很好,当初他乔装前往叶邑拜访屈原时,其兄长见他年迈,便叫邓典代为指路,后来在见到屈原后,庄辛也不忘在屈原面前提几句邓典家中的困难,因此屈原才叫邓典在叶邑的县府当差。
『这个年轻人怎么会来楚郢难道是屈原派他送消息于我』
想到这里,庄辛立刻叫家仆将邓典请到书房。
时隔数月再次相见,邓典早已得知眼前这位老人并非寻常人,况且又见这座府邸又大又深,他难免有些拘束,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庄大夫”。
见此,庄辛眨眨眼睛笑道:“这声庄大夫,不及小子当日那句老丈。”
见庄辛如此平易近人,邓典心中的忐忑逐渐褪去。
随便聊了几句后,庄辛便问起了邓典的来意:“小兄弟此番冒着冰雪前来,莫非有什么要事”
听闻此言,邓典便从背囊中找出一卷竹册,恭敬地递给庄辛,口中说道:“老丈一看便知。”
庄辛也不追问,接过书信摊开一瞧,只见信中内容,是一个自称庄仲、自称后辈的人想要在谋一份军职,请他帮忙,看看能否与哪位掌兵的大夫说说这事,彼此约一个时间见见面。
不得不说,这封信着实平常,一看就知道是这个叫做庄仲的年轻人恳请族内长辈帮忙而已,哪怕这封信被楚郢的楚军翻出来查看,也找不出什么破绽来。
但唯独庄辛很清楚,他族内根本就没有什么叫做庄仲的后辈,毕竟仲这个名字,大多数情况下只会出现在文化较低的平民当中,大家族很少会用这种明显带有排名意味的字作为族子的名字。
在庄辛的印象中,取名为仲,且又跟庄这个姓氏有所关系的,也就只有方城的蒙仲了,因为蒙仲的恩师庄周就是庄氏,正所谓师长如父,蒙仲借用一下其老师的姓氏,丝毫不成问题。
当然了,虽然这些是庄辛一转念间猜出来的,但事实上根本无需去猜——既然送信的人是邓典,那么给他写这封信的人,不是屈原就是蒙仲,这还用地猜
只不过,哪怕为了协助屈原挽救楚国,自愿作为方城、作为蒙仲在楚国的内应,但迄今为止,蒙仲还从未示意他去做什么,这使得今日庄辛收到了蒙仲的书信,着实有些意外。
既然是蒙仲送来的书信,那么信中的内容自然不会如表面上的那般,庄辛仔细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蒙仲的目的:蒙仲希望与昭雎见一面,请他帮忙。
甚至于,就连蒙仲为何请他帮忙,庄辛亦能猜到几分。
此时,他转头问邓典道:“小子,看过信中内容么”
邓典没有隐瞒,点点头如实说道:“方……唔,那一位命我送这封信时,就曾向在下出示过,还说信中内容只有老丈看得懂,就算遭到楚卒盘问搜查亦无妨。”
听闻此言,庄辛暗暗点了点头,暗自称赞蒙仲做事果然谨慎仔细,不似寻常年轻人那般毛躁。
“老丈,您真看得明白么我是说,这封信确实有什么别的意思么”邓典好奇问道。
“哈哈。”庄辛笑了笑,旋即对邓典说道:“这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了,莫要问。”
“哦。”邓典点点头,遂不再追问。
而此时,庄辛再次看了一眼手中的书信,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据他所知,昭雎目前就在宛方之地,蒙仲想要约见昭雎,只需派一名士卒即可,可蒙仲却希望由他出面,这其中固然有一部分担心消息走漏的原因,多半还因为昭雎本身——这个家伙,从来都不忘计较利害,岂肯轻易冒险
『看来我必须想办法亲自去见见昭雎,说服他约见那蒙仲。』
看着手中的书信,庄辛心下暗暗想道。
可问题是,以什么理由前往呢
转念一想,他心中便顿时有了主意。
当即,庄辛召来一名家仆,吩咐准备酒菜招待邓典,而他自己,则告别了邓典,径直前往王宫求见楚王熊横。
而此时,楚王熊横正搂着两名美姬在宫殿内饮酒取乐。
还记得前一阵子司马错攻陷巫郡时,得知噩耗的熊横满脸忧愁,不饮酒、亦不近女色,多次召集诸臣商议对策,倒还确实有几分身为楚王的样子,然而在他迎娶了秦妇,使秦楚两国缔结邦交之后,这位就立刻恢复了故态,将国政通通丢给弟弟子兰,终日里在宫殿与美人嬉戏取乐,昏君之名,名副其实。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反正在熊横看来,他楚国的危机已经解除,且又与秦国缔结了盟约,既然国家已无威胁,为何不能饮酒作乐。
“大王,士大夫庄辛求见。”宫内的谒者前来禀报道。
听了这话,楚王熊横面色一沉,下意识地说道:“不见。”
那名谒者愣了一下,也不敢违抗,拱拱手便转身告退。
然而没走两步,他身背后就传来了楚王熊横犹豫的声音:“慢着。”
只见楚王熊横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脸上的神色亦连番变化,但最终,他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似有不甘地说道:“算了,召他进殿吧。”
“喏。”
不得不说,楚王熊横碰到屈原、庄辛这两位头铁的直臣,也是没什么办法。
屈原还好,反正屈氏一族已经没落,纵使他下令流放屈原,屈氏一族也没有什么底气来抵抗王命,但这个庄辛却有所不同,因为庄氏一族中出了一个叛将庄蹻。
可能在司马错、白起等秦将眼里,楚国除了一个昭雎,就再没有什么有能力统率军队征战的将领,但事实上,庄蹻在垂沙之战时作为前楚国令尹唐昧的副将,此人打仗的才能远在昭雎之上。
问题是,当年唐昧在垂沙之战中败北后,庄蹻因为某些原因趁机谋反,一度率领叛军攻陷楚郢,对楚国造成了重创。
而近几年,庄蹻一直在楚国鼓动平民反抗王室与公室,甚至于公然喊出“今君王昏庸、需另择新君”的口号,且凭这个口号吸引了不少对楚国王室、公室、贵族有强烈不满的楚国平民。
好在庄辛坚持站在熊横这位楚国正统这边,好言安抚庄蹻,这才使得楚国朝廷与庄蹻的叛军处于微妙的平衡。
也正是因为这,无论是楚王熊横还是令尹子兰,都不太敢得罪庄辛,免得庄蹻拿这个作为借口,再次发动针对朝廷的叛乱。
总之,对于这个庄辛,楚王熊横是能避则避,倘若实在避不过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被庄辛数落。
这不,片刻后待庄辛走入殿内,瞧见楚王熊横身边跪坐着两名美姬,且三人面前的案上摆着诸多酒菜,庄辛便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在朝着楚王熊横拱了拱手后,他用失望的口吻说道:“前一阵,见大王不酗酒,不近女色,亲自过问国家之危,老臣还以为是祖宗显灵,在国难面前终使大王得以悔改,却不曾想……”
说到这里,他再次失望地叹了口气,忍不住说道:“难道,一定要我大楚到国破的那一日,大王才会悔改么”
听庄辛这一番数落,楚王熊横心中亦是暗怒,但又不好发作,在挥挥手示意那两名美姬退下后,他讪讪地说道:“这不是没什么事么”
听闻此言,庄辛皱着说道:“一国之君,岂有无事之说”
“庄卿,国事自有令尹……”
“大王。”打断了熊横的话,庄辛诚恳劝道:“一国之君,诸事物皆可许与臣子,唯名与器不可假人,今大王委任令尹处理诸般国事,默许其对臣子的赏罚与册封,此乃取祸之道!”
“庄卿言重了,我与子兰乃亲兄弟……”
“虽旧日是手足弟兄,但在大王坐上这个位置的那一刻起,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再无兄弟之情,唯有君臣之礼……”
“好好好,大王知错了。”见庄辛又准备开始劝谏自己,熊横连忙岔开话题:“今日庄卿求见寡人,总不会为了数落寡人一番吧不知庄卿有何要事”
庄辛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他本想再劝几句,但考虑到眼前这位君王未必会听从,且他今日也另有要事,因此他觉得还是点到为止较好。
万
第314章:十二月(二)【二合一】
鄢邑,即鄢陵,位于许县的东北,是属于在魏国腹地内的大邑,也是魏国大司马翟章召集各路军队的驻军位置。
因为从鄢陵,向西可迅速支援韩国的新郑,向西南可迅速支援方城、叶邑,向南则可迅速支援郾城,正所谓以不变应万变,翟章驻军在此,就是为了看清楚这场仗的局势。
说白了,即想看看这次秦楚联军的攻势到底有多猛,并且,这支秦楚联军到底是攻韩国,还是攻打他魏国。
十二月上旬,就当庄辛从昭雎这边得了回覆,暗中设法叫混入楚军的邓典偷偷溜回阳关向蒙仲报信的同时,在魏国的鄢邑,魏国大司马翟章也已收到了蒙仲的第三份战报。
蒙仲的第一份战报,发于今年的四月初,即白起初次攻打方城之后,随后蒙仲立刻派人向大梁报讯,魏王遫与魏相田文在得知此事后,便立刻请大司马翟章征集军队。
而第二份战报,则是发在蒙仲派蒙虎、华虎、穆武三人趁机烧掉秦楚联军辎重之后。
至于这第三份战报,则是发在蒙仲弃守方城之后。
不得不说,相比较第一份战报,这第二份、第三份战报,着实让翟章颇感意外与惊喜。
以区区五万左右兵力,抵挡二十几万秦楚联军,还一度占据上风,烧掉了秦楚联军诸多粮草与辎重,且此后还以方城作为诱饵,伏击秦楚联军,这蒙仲用兵、用计的能力,着实是让翟章感到惊艳。
要知道对手并非籍籍无名之辈,比如司马错,那可是魏章、嬴疾、甘茂那个时代的秦将,是秦国眼下位数不多的三朝元老,而年轻辈的白起,更是在伊阙之战时险些就击败公孙喜与暴鸢两位名将。
而眼下,蒙仲能凭方城的兵力,一度阻挡司马错与白起,且令而二人在他手中吃了大亏,纵使是一辈子不服输的翟章,此刻亦不禁有种后生可畏的感慨。
感慨之余,翟章忍不住对部将唐直说道:“唐直,如你所言,这个蒙仲,确实了不得,纵使是老夫也没想到,此子竟然以五万之兵生生挡住二十几万秦楚联军……”
听到这话,唐直不禁笑了起来。
虽然与蒙仲初次相见时的气氛并不融洽,但在随后陆续的接触中,他逐渐觉得蒙仲此人值得深交,可惜伊阙之战后,蒙仲被调往方城,而唐直则回到邺城,代翟章继续驻守这座城池。
直到这次秦楚两国联合讨伐宛、方之地,魏王遫委任大司马作为援军的主帅,翟章这才把爱将重新调到军中,作为先锋大将。
在听到翟章的话后,唐直笑着说道:“倘若不是这样,那小子又何以能挽回伊阙之战前期的劣势呢”
听闻此言,翟章捋着胡须微微点了点头。
提及伊阙之战,这位魏国老将就恨不得把公孙喜从坟墓里刨出来,拎着死尸的衣襟再怒骂一番。
正所谓一山难容二虎,翟章曾经素来与公孙喜不合,但单论带兵打仗、镇守城池,翟章心底还是认可公孙喜的,是故,当得知爱将唐直遭到公孙喜不公正的对待时,他顾全大局,亦对此保持沉默。
可他万万也没有想到,公孙喜竟会大意到被白起那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给袭了大营——是的,对于公孙喜故意叫韩**队去跟秦军拼杀,翟章并不认为有什么问题,公孙喜最大的错误,就在于他太大意了,以至于被白起偷袭得手,十八万魏军在一夜之间损失了一半,若非他魏军中冒出一个蒙仲力挽狂澜,怕是他魏国十八万军队都会被秦军杀尽。
翟章实在不敢想象,他十八万魏军全军覆没后会是怎样的一副局面。
毫不夸张地说,蒙仲的出现,非但是挽回了魏军的失利,也变相拯救了魏韩两国,如果没有此子,相信秦国定会趁胜追击,先攻韩国、后取河东,逐一将魏韩两国击败,到那时,他魏国将再没有什么能力抵抗秦国的军队。
正是从那时起,翟章对蒙仲产生了几许兴趣。
作为魏国地位最高的那一小撮人之一,翟章当然知道蒙仲与国相田文之间的矛盾,但他对此丝毫不感兴趣,在公孙喜已故的当今,翟章最迫切的想法,就是找一个合适的后继者,代替公孙喜镇守河东。
公孙竖就算了,别看在伊阙之战后,公孙竖被魏人称为继公孙喜之后的名将,然而但凡是清楚伊阙之战经过的,都知道公孙竖在这场仗最大的贡献,即听取了蒙仲的建议,在那一晚将大批败军撤往伊阙山,使得蒙仲有了反制秦军的兵力,而随后大部分的时间,公孙竖都只是镇守在伊阙山,是蒙仲领着六万余魏军,撵着秦将白起到处逃窜。
不过考虑到公孙竖与蒙仲私底下关系很好,人家蒙仲都不在意,像翟章、唐直这些知情者,自然也不会去拆穿。
而说到公孙竖升任河东守这件事,可能当时所有人都以为翟章会出面争一争,甚至于,就连翟章自己最初也有这个念头,但可惜的是,他太老了,他比公孙喜还年长近十岁,实在是没有精力应付整个河东郡的事物,倘若再年轻十岁,相信翟章定会向魏王遫提出恳请,由他来镇守河东。
毕竟,虽说河东与邺城一样,是魏国如今最紧张的两片疆域,但不同的是,赵国自那位具有莫大武略的赵主父过世之后,赵国对魏国的威胁便一减再减,而河东不同,越来越强盛的秦国,始终对这片富饶之地垂涎三尺,若非魏国这次侥幸打赢了伊阙之战,否则秦国早就派兵攻打河东了,哪会给魏国喘气的机会
因此,在何人担任河东守这件事上,其实翟章也是瞩意蒙仲的,一来蒙仲在伊阙之战时的功绩确实耀目,二来嘛,谁让他的爱将唐直对此子赞不绝口呢
话说回来,正是因为有蒙仲在方城镇守,翟章如今才能这般安逸,虽早早地就征集了大军,但却不急着派往战场,而是在暗中关注着这场仗的局势。
毕竟在他看来,按照蒙仲在伊阙之战时的水准,守到冬季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因此他倒也并不着急。
可没想到,蒙仲比他料想地还要出色,接二连三地击败秦楚联军,虽然方城最终还是难免丢了,但在翟章看来,方城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蒙仲还建造了阳关,彻底堵死了秦楚联军前进的通道——在这种情况,方城在或不在,其实都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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