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珠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秦兮
元丰帝不动声色:“何谓象牙?”
“文大人便是象牙。”杨博笑了一声:“为他不管不顾拉了文润泽一系出来,才有了这后头莫须有的孝期淫乱之事,只是这种事儿沾上了,就说不清了。他便是跳进黄河,也难以洗清身上的疑点。”
元丰帝面色变了变:“那么按照元辅的意思,该如何处置这件事呢?”
“若是按照老臣的意思,让他回乡去待上几年也好。”杨博叹气:“他只怕也是心中有数的。”
冠上珠华 第六章·对答
杨博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让元丰帝顿了顿,上下打量了这个历经几朝的元老,元丰帝心中一时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刚登基的时候,是不大想召回杨博来的。
毕竟杨博当初可帮着废帝出了不少招数来对付他,让他吃了许多苦头。
可是他到底是个精明强干的皇帝,理性让他知道请回杨博来是最合适的法子,所以他连发了好几道旨意请了杨博回来。
君臣相处下来,这么一算,也将近二十年。
这期间,因为杨博从前的身份还有强势的作风,君臣之间时常都有矛盾。
在元丰帝眼里,杨博就是一个十分倔强,总是找事儿的倔强老头儿。
可谁知道,时移世易,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当初那个总是跳着脚什么事儿都要争一争的人,如今已经老迈成这样了。
他心念一动,忽然问杨博:“首辅今年贵庚?”
“七十有三了。”杨博拱了拱手,无奈的笑了笑:“这些天正琢磨着跟圣上乞骸骨呢,这把老骨头,也是时候回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见他低垂着头,官帽底下露出一截花白的头发,元丰帝不由得怔了怔,才感叹道:“真是不知不觉,一转眼,你都已经是这个年纪了。”
他说罢,又摆了摆手:“什么乞骸骨之类的话就不必再说了,老首辅劳苦功高,对大周忠心耿耿,少了您,让朕上哪儿再找这样一个能挑大梁的首辅去?!咱们君臣之间,可还有长长久久的缘分呐!”
被元丰帝这么一说,杨博顿时有些诧异,诧然抬起头看着元丰帝,神情激动的喊了一声:“圣上!”
元丰帝看在眼里,温和的笑了笑:“老首辅这是怎么说?您起来罢,朕心中都有数!”
杨博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来,扶着膝盖叹了一声气:“圣上,有些话老臣原本也不该说,可.....可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文润泽他们如此明目张胆的给京营下绊子,说到底,是因为如今很有一股声音,他们认定宋家是奸佞,对皇长孙是另有所图.....也因为此,他们对皇长孙也不甚恭敬.....”
他朝着元丰帝拱了拱手,认真又诚恳的建言:“圣上,自古以来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您践祚多年,如今天下已经承平许久,不管如何,的确该早做决断了!”
从前杨博从来不曾提起过这一茬。
元丰帝不动声色的问:“首辅为何如今说这番话?”
“也不是如今忽然才说。”杨博实话实说:“老臣从前只是不敢说,您圣明烛照,该如何决断,自然有您自己的打算。老臣这一次说起这事儿,是觉得非说不可了----朝中因为您的心意不明,许多人擅自揣度您的心思,不乏那些不择手段的,这样下去,只怕再酿出当年的先太子之祸。若今天孙永宁不倒,老臣仍旧不会说这番话,可如今,已经不由得老臣不说了。”
时机已经成熟。
他所说的,要等时机,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只不过这个代价来的太过惨重了一些----他们这边,牺牲的可是一个阁老的前程。
不过如今赌局已开,赌注也已经下了,再去担忧反而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只要能够成功,那么孙永宁迟早有起复的一天。
元丰帝沉吟良久,方才语重心长的道:“老首辅真乃国之栋梁!朕知道了,老首辅放心吧。”
杨博转身出来,他年纪本就已经大了,加上这番折腾,走到廊下已经汗湿夹背,被风一吹,他猛然打了个冷颤。
可饶是如此,他也仍旧神采奕奕。
被许顺压着这么多年,许顺真要以为他是一只没了牙的老虎了,可着劲儿的在他头上拉屎。
跟元丰帝关系近又如何?
他许顺只不过是伺候好了元丰帝这一个皇帝。
可他杨博,那是在多少任皇帝中稳稳生存下来的?!
老虎不发威,真当他是病猫了。
他回了值房换了一身衣裳,出了宫之后见到来接自己的儿子杨大老爷,便在他的搀扶之下上了轿子。
杨大老爷轻声隔着轿帘跟他回禀:“爹,宫中分发的腊八粥和各色年礼儿子已经代为奉了香案迎接了,咱们现在是不是回去祭祖?”
“不。”杨博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语气淡淡的吩咐儿子:“先去崇德坊。”
那是他们杨家的别业,如今住着杨家二老太爷一家人。
杨家人感情极好,杨家二老太爷一辈子不出仕,但是在士林中却很有声望----他是两榜进士,后来一直沉浸于修书,曾经编纂过前朝史书,后来又教导出许多有名的读书人,在天下读书人中都颇有威望。
杨博时常跟他在一起秉烛夜谈,许多人都知道。
杨大老爷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当即便答应下来,亲自侍奉了父亲的轿子往位于城东的崇德坊杨家去。
杨家二房正忙着挂灯笼,此时此刻,廊下和府中的树上都已经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灯,远远望去,灯光璀璨,如同是火树银花一般,让人目眩。
杨大老爷一看便忍不住笑了:“爹,您看二叔,又出这么多花样。”
杨二老太爷是个十分会生活的人,对于生活是半点委屈不得的。
杨博抚了抚自己的胡子,对于自己弟弟的这些爱好也是忍俊不禁,可他随即便收起了笑脸,对儿子沉声道:“待会儿进去不许乱说话。”
杨大老爷几十岁的人了,还被自己老爹这样叮嘱,顿时有些茫然----尤其还在自己二叔家,两家人关系向来十分亲密的。
不过他自来有个优点,就是很听老爹的话,听见父亲这么说,都顾不得思索,便先答应了。
等到他进了门,才知道老爹为什么还要特意叮嘱上一句了----书房内,跟他二叔对面而坐的那个人,不是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京营事件中的主人广平侯宋澈么?
文臣跟勋贵可是泾渭分明的!他竟然在这里!
杨大老爷下意识去看老爹。
冠上珠华 第七章·承诺(求月票)
老爹来这里,原来是以为内广平侯在这里吗?
他还米来得及多想,杨二老太爷已经不耐烦的瞪着眼睛:“怎么来的这么迟?磨磨蹭蹭的,害的我又输了棋,这回输了一套斗彩茶具,都算在你头上!”
他们兄弟俩感情极好,素来没什么忌讳,杨博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从年轻时候起,就下不赢他,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是输在他手里,没一点儿长进!”
两人斗了一回嘴,杨博已经坐在了他们边上,看一回棋盘便乐了:“哎呀,这还下什么?趁早认输吧!都这么晚了,折腾什么?我肚子里都是冷的,须得吃点儿热乎的!”
杨二老太爷就看杨大老爷:“老大,听见你爹说的话了没有?你还不快去后头告诉你二婶子一声?让准备酒席!”
杨大老爷唉了一声,还是不忘先跟宋澈行了个礼,这才急忙退出去。
等他一走,杨二老太爷便扔了手中的棋子,懒懒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看杨博:“话说了?”
宋澈同样朝着杨博看去。
杨博笑了一声:“这个时候不说,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说了!许家若是不逼得这么急,这话我说了也没什么用处,可也正是许家这次把事情做绝了,反而生出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圣上心中难道看不明白,这一次文润泽是针对宋家去的,但是说到底,那还是针对皇长孙的?”
只有让元丰帝彻底看清楚形势,这番话才有用。
杨二老太爷冷哼了一声:“许家这狐狸尾巴越发藏不住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们跟别的皇子有什么牵扯,怎么就如此针对皇长孙?”
说许家是另有打算还说得过去,可许家的确没有跟庞家等人有什么接触。
至于庄王,便是有蛛丝马迹证明许家曾支持庄王,可庄王已经死了啊!
宋澈的目光便变得幽深:“这种事,谁说的准呢?或许正如首辅大人说得一般,许家是真的霸道太久了,已经失去了分寸了。”
杨二老太爷怔忡半响,意兴阑珊将棋盘打乱站了起来:“许家....到底根深叶茂,玩笑归玩笑,想要凭借这几句话便让许家如何,那是不能的。让他痛几天不是什么本事,要有本事让他们一败涂地,那才是真本事。”
他说罢,转头盯着宋澈笑了笑:“你说,皇长孙殿下会办到这一点,老夫拭目以待。”
杨博含笑不语。
宋澈起身一揖到底,郑重的道:“请二位放心,没有金刚钻,也不敢揽瓷器活儿,既然皇长孙殿下敢这么说,自然就有办到的能力,否则岂不是让二位空忙一趟?”
杨家兄弟对视了一眼,杨博率先开口:“罢了,不说这个,侯爷难得来一趟,多年未聚了,一道喝杯水酒再回去!”
宋澈微笑:“恭敬不如从命。”
夜色暗下来,崇德坊内外的灯笼全都亮起来了,灯光跟天上明月繁星相辉映,将崇德坊的几座小楼映照得如同是月中宫殿,杨博高居二楼飞桥,看着杨大老爷送了宋澈出去,目光晦暗了几分。
杨二老太爷嗤笑了一声:“怎么?是不是后悔赌这一把了?”
“倒不是。”杨博在自家弟弟跟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语气沉沉的说:“我只是有些感慨,宋澈这个老狐狸倒是当真好魄力,他是真的为了皇长孙倾尽所有了,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只是这条路不容易啊!许家.....”
“你管那么多。”杨二老太爷冷笑:“反正许家压在我们头上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次两次便罢了,偏偏他们胃口还越来越大,看看他们老家那一片,只怕整个县城都已经姓许了,就这样,还不够他们折腾的,竟然还妄图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这次让九江清土地,无非是专门针对我们,自己干着囤地的事儿,还拿这一招来恶心人!他做得,别人就做不得!”
当官的可以免除赋税,官职越大,免除的赋税越多,那些大户乡绅把徒弟投献,挂在大官名下几乎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邵文勋就是死在这上头的。
可这照样架不住别人这么干。
许家就是,可因为不少人这么做,所以彼此都睁只眼闭只眼。
杨家也不是没有许家这么做的证据,却始终有所顾忌而不曾动手。
许家倒是好,竟然已经打算从孙永宁的事儿过后就朝着囤地入手来攻击杨家。
杨家哪里能受得了这样?
还未下台呢,就被这么整,等到以后杨博真的下来了,那哪里还有杨家人的活路?
既然横竖都死如此,那还不如拼一把。
赌对了,那杨家对于皇长孙来说,可不就是如今的许家对元丰帝么?
杨博老成持重,见杨二老太爷这么激动,还能稳得住:“好了,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先等着看皇长孙到底怎么办吧。”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若真是有那个打倒许家的本事,那么这位皇长孙登位不过迟早的事了。
宋澈不知道杨家兄弟在背后的议论,不过那些话他也都猜得到,从崇德坊回了家,他先带着宋翔宇将宫中的赏赐拿去祭了祖宗,便回来换了衣裳,对着宋翔宇点点头:“坐吧。”
宋翔宇急忙答应一声,好奇的追问他:“爹,您到底是去哪儿了?下午的时候,永定伯派人过来了一趟,但是您不在,我便让他再等等,他先回去了。”
他抬手帮老爹倒了茶:“您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啊?兵器的事儿过了这么一阵子了,雷声大雨点小,也没见有什么处置的结果,不会就这么过去了吧?”
那可就白折腾了那么一番了。
“沉不住气的性子是怎么也改不了了。”宋翔宇冷声呵斥了他一声,见他不说话了,才问:“你进宫去,我让你说给殿下的话,你都说了没有?”
“都已经跟殿下通过气了。”宋翔宇急忙答应:“殿下说让您放心,他心中有数。”
冠上珠华 第八章·借力
宋澈嗯了一声,又问起宋翔宇:“永定伯说了是什么事没有?”
“那倒是没有说,不过我看他的样子也不怎么着急的。”宋翔宇挠了挠头:“他只说等您回来了,让我给您报个口信,就说等您有空了,就过去一趟。”
苏嵘的性子,除非是十分紧急的事儿,否则断然不会摆在脸上,以这个标准去评判事情到底紧急不紧急,实在没什么用。
宋澈思量半响,也没再多说,只是带着宋翔宇去将东西供了祖宗。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他便起了个大早,去了锦绣楼吃早点。
坐了没一会儿,苏嵘便来了。
宋澈让了他一道坐:“我就知道,你若是没有要紧事,再不会亲自上门来的,怎么了?有什么事儿为难了不成?”
“是有一件事。”苏嵘并不打算藏着掖着,三言两语的将李小爵爷找人的事儿说了,见宋澈正皱起眉头来表情严肃,便停住不再说了。
宋澈眉头大皱,手指在桌面上重重点了点:“明昌公主府也跟成国公交情匪浅啊!”
如果不是交情不浅,这种关乎平叛正的大秘密,人家怎么肯跟你分享。
不过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宋澈到底是经历的事情多了,他拍了拍手,忽然喊了一声好:“正好,这件事来的正好!那位.....李嫂子,她其实是姓木的吧?”
“是。”苏嵘都已经问清楚了的,此时正听见宋澈问,便将李嫂子的身份说了:“说是行三的,木府的人都称呼她三小姐,人人都知道。”
那就更好了。
前任土司和现任土司的妹妹,这个身份,哪怕是拿到朝廷上来,也是足够看一看的。
“趁着这个机会,一箭双雕吧。”宋澈不假思索,很快便下定了决心:“帮木三小姐这个大忙,同时也请木三小姐帮咱们一个忙,彼此互惠互利,对她也没有坏处。”
苏嵘并没有多激动,仍旧表情淡淡:“难就难在这里,皇长孙养在宋家被找回,虽然你们最后把事情编造的很好,可到底到如今还是没有彻底被人相信,圣上迟迟不肯为皇长孙正名,只怕也有忌讳这一点的缘故。若是现在,让唐驸马再用这一招,只怕是不管用了。”
痕迹也太明显了。
谁都不是傻子,一直用同一招,太容易招致祸患了。
“所以不要用同一招。”宋澈眼睛也不眨一下,顿了顿便道:“唐家的确死有养子没错,但是你忘了吗?唐家的养子,可绝不止一个啊!”
苏嵘怔了怔,随即便领悟过来宋澈的意思,还来不及说什么,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宋澈让人进来,宋管事都顾不得行礼便先禀报:“侯爷,伯爷,出事了,伯爷的随从来通禀,说是正苏姑娘的马车出了点事......”‘
“什么?!”苏嵘一下子站了起来,面色不善的大步往外走。
宋澈也跟着站了起来,他对苏邀这个小丫头的印象极好,听见苏邀出事,他一下子想到刚才苏嵘说的话,立即便问:“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
苏嵘此时自己也一头雾水,神经紧绷,等到见到了庆坤,才问:“”到底怎么回事?!”
朝中因为大比之上在众使团面前丢了脸面的事情闹的不可开交,连孙阁老这样的大学士也因为这事儿有了不是,这么肃杀的情形之下,苏家原本准备的宴会自然是又泡了汤。
苏邀这些天都一直在家中,很少出去、
就是今天,苏嵘出门之前,也只知道苏邀要去贺家。
可贺太太那儿,苏邀原本就是三天两头都要去的,就这么一段路,走了无数遍了,竟然还能出事?
苏嵘的心情不好,庆坤也知道他最紧张这个妹妹,忍不住跟着变得胆战心惊的:“伯爷,只知道县主的马车被一头疯了的牛撞了,几乎撞的散架.....”
宋澈的眉目间多了几分阴沉,见苏嵘拔腿就走,便扬声喊住他:“让翔宇跟着你一道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他顿了顿,见苏嵘满脸戾气,就道:“他总能帮得上些忙的。”
反正苏宋两家在谁眼里都已经是绑在一块儿的了,也无所谓避嫌不避嫌的。
宋翔宇自己也十分关心苏邀,别人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但是在他看来,苏邀是这些年来萧恒最喜欢的。
这就已经足够叫他爱屋及乌了。
事发突然,苏嵘顾不得拒绝,点了点头便率先上马飞奔而去,赶到出事的地点东寺大街时,就见五城兵马司和大兴县衙的官差都已经赶到,此时正在路上,他一眼看到了已经四分五裂的马车,瞳孔都忍不住放大了一瞬,好悬才压制住了怒气,勒住了缰绳飞身下了马,急急的扒开他们走到前面,就见地上躺着一个人,不由便惊了一跳。
好在庆坤先拉住了他:“伯爷,不是咱们家的人!是个小孩子!”
苏嵘这才稳住了心神,一眼看过去果然见地上躺着的是个小孩子,他先松了口气,随即又忍不住大怒。
小孩子也是因为遭受了池鱼之殃,才会如此,那苏邀呢?
思及此,他厉声叱问跟过来的探头探脑的吴千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光天化日之下,京城繁华大街上,怎么会有疯牛冲撞马车之事?!”
吴千户心里咯噔了一声,忍不住骂了声娘。
最近真是天天有事,前几天是孙文才跟许渊博打架,闹的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回好么,又碰上永定伯府的马车被疯牛撞,他这个负责治安巡查的副千户当真也是太惨了。
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义正言辞的保证:“这头牛尾巴上绑了鞭炮,显然是有人故意做的,已经派人去查了,您放心,一定会给贵府一个交代的。”
苏嵘根本没心思听下去,不耐烦的追问:“我四妹呢?”
“哦,县主正在前面医馆.....”吴千户急忙回话,就见苏嵘已经飞快的跑了,他的后半截话这才说完:“县主没谁让......”
冠上珠华 第九章·示威
真是多事之秋。
吴千户心中恼怒,认命的蹲下来想翻动看看这个小孩儿怎么样了。
那样的疯牛撞过来,虽然没被撞上只是被马车给带倒了,只怕也是五脏六腑都得被震碎了,他虽然见惯了生死,但是一个小孩子遭受这种飞来横祸,还是大年下的,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落忍。
可手还没来得及去动,他的手就猛地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他当即缩回了手。
“别乱动!”一个精神矍铄的中年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麻利的蹲了下去:“这种重伤,或许本来能活,被你这么一翻动,只怕也活不了了!”
吴千户被教训了一番,原本还有些不服气,可等到回头看见了他身后跟着的去而复返的苏嵘跟带着帷帽的苏邀,又立即反应过来----刚才苏四姑娘原来是去请大夫过来了啊?
他见苏邀被搀扶着走了,还以为这位县主是害怕看见这种惨烈的场景,没想到却是跑去找大夫了。
这么一瞧,这位县主还跟寻常那些贵人们又不怎么一样,是个有人情味儿的。
苏邀却顾不得他在想什么,见申大夫皱着眉头看过孩子,便急忙问:“申大夫,怎么样了?!这孩子要紧不要紧?”
“伤的这么重,怎么能不要紧?”申大夫眉头紧皱,脸色很不好看:“幸亏那疯牛不是直接踩上来,否则这条小命就交代了。可饶是如此,那也得看看阎王爷肯不肯放人了,先治着吧。”
他说着,叹一声气,翻看了孩子的眼睛,小心的指挥着苏嵘把孩子抱起来,送到了沈家的医馆去,一通忙碌之后,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会儿,孩子的父母终于姗姗来迟。
他们都是在附近摆摊儿卖些吃食的,哪里能跟寻常人那样看住孩子,都是由着孩子满街的撒欢儿的。
因为是在京城,自来没出过什么大事。
谁知道就忽然就撞上这么大的事,两夫妻哭的连摊子都没顾,找上来又被拦在外头,看见那么多官差的阵势先已经吓了一跳,等到经历了重重审问被放进来,已经哭都不敢再哭了,等到阿看见了儿子,这才敢哭出声来。
申大夫掀了门帘跟苏嵘苏邀一道出来,正好见这对衣着寒酸的年轻男女对着孩子哭,就问:“你们是孩子的爹娘?”
两个人哭着应是,见申大夫是个大夫模样,急忙跪着又是磕头又是要掏银子。
苏邀抿了抿唇,上前一步扶住那个已经站不稳的女人,轻声安抚:“二位放心,他是因为提醒我的下人当心疯牛,才会被牵连的。我一定会请大夫尽全力救治他。”
两个人都是老实人,见苏邀身边的苏嵘穿着官服,先就已经畏惧了几分,苏邀说什么,他们都只知道答应的。
苏邀心里就更不是滋味,等到跟苏嵘安抚完了那对夫妻,让他们就在医馆住下,出了门,她才语气森冷的开了口:“能知道我的行踪,还要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截我,不惜让我受伤,这人一定是盯着我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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