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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怪诞的表哥
山东北联畿辅,与辽东、朝鲜隔海相望;南控江淮,为南京屏障;西距大河;东环渤海。居水陆之要冲,为南北之枢纽、漕运集散之地。山东位置之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或许是因为位置重要,楚朝的山东兵制也颇为复杂。既有山东都司、备倭都司,及至朝鲜壬辰倭乱,鉴于日本入侵朝鲜,山东沿海局势危急,楚廷先是在登州设立防海副总兵,后正式设置山东总兵,驻登州。
等到辽事愈乱,山东兵马又受到蓟辽总督、山东巡抚的调遣和节制,兵制愈乱,镇守武将也开始拥兵自重。
备倭军也好,营州营、即墨营也好,山东兵马本多在沿海一带。如今已被姚文华这个蓟辽督师和吴培这个山东巡抚调遣走了。
至于山东都司……
延光十一年九月,清军由蓟镇青口山入塞,右翼由岳托、杜度率领,左翼由多尔衮、豪格、阿巴泰率领,分别沿太行山和大运河南下。杀楚朝辽东总督与宣大总督,深入二千里,攻占一府三州五十五县二关,俘获人口四十六万余人。
当时这‘一府’,指的便是济南城。
那一年的济南城,山东巡抚宋学朱和历城知县韩承宣率领军民拼死抵抗,但终因寡不敌众,孤立无援,在坚守了十个昼夜后,城破。
宋学朱一介文臣,巷城之中杀清兵数人,面目中刀被擒,不肯投降,在城楼上被活活烧死。韩承宣亦是战死。
济南城破后,多尔衮恼怒城中官民拼死抵抗,屠了城中男女老幼军民共十五万余人,又俘虏了德王及大批百姓,放火焚城,整个济南城被焚掠一空。
及至延光十四年,清军再次入塞,德州到徐州,“徐、德数千里,白骨纵横,又旱蝗大饥,民父子相食,行人断绝……”
王笑来到济南城的这一天,济南城并未从凋敝中恢复过来。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第655章 济南城
济南城内,知府施光卓已被人叫醒过来。
施光卓是延光六年进士,初授江西德化知县,父丧服满后,起补广东茂名县令,升南京户部主事,因督饷有功,延光十五年擢知济南府。
此时听说神枢营主帅在城外叫开城门,他瞬间就睡意全消。
“陛下到济南了?”
报信的人却也不知,施光卓想了想,便还是亲自赶到城墙往下望去。
黎明前的黑夜中,只见城下影影绰绰,没有车驾只有马匹,根本就不像陛下来了的样子。
这样一来,施光卓便不敢开城门。
谁知道这来的是什么人,要是反军或是其它什么人马来诈城门,再被屠一遍如何是好。
这些年清军、流寇不断犯境,光是济南知府就死了两任。前车之鉴,施光卓自然也多了几分小心。
城下人见这么久不开城门,显然已经不耐烦起来。又有军汉叫城,道是怀远侯亲至。
过了一会,吊篮中吊起一道信令,还真是怀远侯信令。
侯爵这种东西,说来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这大楚哪个州府没有亲王。但怀远侯在辽东的战功早已传开来,谁人不知。
另一方面,山东兵力多在登莱沿海,而那边的文武官员早都以怀远侯的人马自居。
施光卓对那些人也很有些羡慕,别的不说,莱州知府吴培只是巴结了怀远侯的二哥便一跃为山东巡抚;如今的山东左布政使钱承运去年才被夺职下狱,也是因为投靠了怀远侯短短一年内又重回从二品大员之列。
这俩人升迁之后却也不来济南,依旧窝在胶东,拥兵自重,显然是打算拥护齐王割据一方。
如今陛下逃离京师,天下风云变幻。今夜,齐王一党的首脑人物怀远侯终于亲自来了济南……
施光卓想来想去,愈发踌躇起来。他并非没想过投靠齐王,问题在于齐王往后前程如何?
——他会是像平定安史之乱的唐肃宗李亨?还是像南渡偏安的宋高宗赵构?甚至像亡国身死的宋少帝赵昺?
施光卓并非没有选择,事实上,他书房的秘柜里不仅有唐中元的诏书,还有郑元化的秘信。
反正这天下不管谁当家,地方上总还是需要他们这些官员任事。
现在,王笑亲自来了,这是他的第三个选择……
施光卓举棋不定,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便又派人去请山东右布政使俞兴国、济南参将江举仁等一众文武。
三人拿着怀远侯的信令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也不开城门,只在那一板一眼地讨论印信真伪、来的是否真是怀远侯。
这举动看起来很是傻气,让人觉得这些当官的都是蠢材,一道信令真伪也分辨不出。
但施光卓却明白归根结底还是俞兴国与江举仁各有想法。
俞兴国似乎是更倾向于投靠到江南皇孙那边;江举仁则是害怕与瑞军打仗,有心投降。
“城门可不轻易打开,万一是反贼假冒,派人来诈开城门,到时必定满城生灵涂炭。我等镇守一方,自该谨慎才是。”
“布政使大人所言极是……”
江举仁说到一半,忽听“砰”的一声响,却是城下官兵放了一铳。
接着便有人大喝道:“怀远侯入辽杀虏,领三万男儿牵制建奴主力,解中原危局,今又亲率大军回援,护送陛下南归。尔等不开城门,是否已叛我大楚、欲与侯爷兵戎相见?!”
城楼上济南文武听得‘大军’两字,脸色一变,登时不安起来。
却又听城墙下有兵卒大喝一声:“老奴与奴酋人头在此!”
施光卓目光望去,只见城下士卒拿着两根长竿,一个挑着一个骷颅头,一个则是完全腐烂的首级,虽不知是否真是老奴与奴酋的人头,但也让人望之心骇。
再想到王笑的战功,他心里便没来由地颤抖起来。
“怎么……怎么办?”
一众文武面面相觑,正有些茫然之际,忽听到巨大的吱呀声响起。
“谁在开城门?!”
江举仁大喝一声,脸上已是一片铁青。
~~
东面的济川门缓缓打开。
王笑策马而入,眼中带着冷意。
济南城内一众文武是小心谨慎还是各怀心思他自然清楚。今天也就是他先来了,若是王珍他们被吴阎王追击至此,济南城依旧不开城门,其后果……他想到都觉得愤怒。
马蹄踏进城门,只见一员披甲大汉在城门旁拜倒,呼道:“末将济南游击将军徐典,拜见侯爷。”
王笑转头看去,目光在徐典身上打量了几眼。
……
徐典时年二十七岁,军户出身,延光十一年建奴入塞,楚廷抽调济南守军北上援守德州,徐典便在其中。楚军在德州战败之后,徐典随溃军回到济南,见到的便是满目疮痍的情景。
他父亲徐阳随巡抚宋学朱战死城楼,他全家十七口亦尽数死难。
徐典在被烧成灰尽的残坦间大哭了两天,袭了父亲的军职,七年间从副千户一路升到了游击将军。
他从来没忘记血海深仇。
济南城内,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王笑让人挑起所谓的‘老奴和奴酋的人头’之时,就知道必定有人会为自己打开城门。
人头虽是假的,他在辽东的彪炳战功都是真的……
“徐将军请起。”王笑道,“为何现在才开城门?”
徐典方才起身,应道:“末将并未得到开城命令,是听说来的是侯爷,方才自作主张开城。”
“若来的是假的怀远侯又如何?”
“假不了,末将验过信令。”
“既已验过信令,为何你上峰不下令让你开城门?”
话虽是反复询问,徐典却也明白王笑的意思。想了想,答道:“想是诸公有自己的考量。”
“好!”
王笑赞了一声,也不知在赞什么。
徐典的腰板挺了挺。
他明白过来,眼前的怀远侯不玩那些虚与委蛇的东西。
“你麾下有多少人马?”王笑开山见山问道。
“末将麾下三千六百人,实额二千人。”徐典抬手指了指城楼上的兵卒,又道:“这里一千人皆仰慕怀远侯北驱建虏、击杀奴酋的丰功茂德,皆愿为侯爷鞍前马后,绝不移志。”
王笑向城墙上望了一眼。
——三千六百兵额,能用者一千人……所幸还有这一千人吧。别的地方只怕还要更糜烂。
他点点头,道:“你随在本侯左右。”
徐典大喜,高声应道:“是!”
~~
城楼上,济南一众文武已连忙赶下来迎接王笑。
事情发展到现在,再拿不知信令真假来作借口显然是不行的,一干人心中也没底。
“下官老眼昏花,夜色之中看不清楚,不敢擅专,因此请右布政使大人来问,开城门便迟了些,请侯爷恕罪。”施光卓当先行礼道。
王笑目光在他脸上一扫,淡淡道:“兵危战凶之际,谨慎些也是好的。”
他脸色让人看不出喜怒,济南一众文武心中便愈发慌张。
“侯爷星夜兼程,想必十分辛苦,下官这就备好屋舍让侯爷歇……”
“不必了,济南参将何在?”
江举仁便上前抱拳道:“末将江举仁,见过侯爷。”
“你过来。”
江举仁一愣,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
王笑拿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俯下身低声问了一句:“反贼可有给你来信?”
江举仁心中一惊,下意识便想把手按在刀上。
紧接着,王笑身旁数名大将便向这边看过来,眼中尽是威慑之意。
王笑见了江举仁反应,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笑了笑,手又在江举仁肩上拍了拍。
“紧张什么,又不只有你一人收到,去,把信拿来给我看看……”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第656章 德州帮
德州。
德州是山东的西北门户,位于河间府与济南府之间,此地位置的重要性在于——京杭大运河。
楚朝的这条京杭大运河,南起浙江杭州,北达北直隶京城。纵贯南北,穿过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流经浙江、南直隶、山东、北直隶四省,全长三千余里。
这条大运河说是“楚朝命脉”也不为过。
运河上所过之地,便皆是楚朝重镇,南面的徐州、淮安、镇江、扬州自不必说,北面的通州、天津、沧州、德州……
德州素有“九达天衢”、“神京门户”、“运河名城”之称,楚朝的四大漕仓之一便有德州漕仓。
聚群之处,必有江湖,随着漕运而兴起的还有漕帮。
运河上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从皇城南下任职、从江南北上进京的官员;在运河上南来北往的富商大贾;进京赶考和落第回乡的书生;开国时的十万漕军的子孙后代从军籍中流失;为生计奔波的水手、纤夫、舵手……
总而言之,漕帮本身就鱼龙混杂,与其打交道的人也是盘根错节。便成了庙堂与江湖间一个独特的势力。
德州帮便是漕帮中势力颇大的一个帮派。
德州帮的兴起大概要往前追溯两百余年,最开始只是运河上讨生活的水手船夫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抱团在一起形成的船帮,到如今已是颇具威名的江湖大帮。
德州帮却也不是完全独立,而是与运河上的各地漕帮关系颇为紧密,有些像是漕帮在德州的堂口。但这个堂口,却比一般的江湖帮派还要声势浩大。
如今随着楚帝南逃、唐中元占领京师。天下易主或许在眼前,德州帮也需要作出抉择。
德州帮的大堂便设在运河旁,毗邻德州十景之一的“剑冢秋风”,正是“西风猎猎长河畔,独对斜阳卫水流。”
这一代德州帮的‘当家’名叫丘艟,江湖人称“鬼泥鳅”,因他眼小嘴突、身形修长,长得便像泥鳅,后来杀名渐起,旁人便在他诨号之前加了个‘鬼’字。
德州帮的‘老管’浑名‘花爷’,因他身上的刺青不是什么青龙白虎,而刺了一大朵牡丹。
花爷原是个刁衿劣监,所谓“刁衿劣监”便是没什么钱的穷酸秀才,虽然穷却有些见识与门路,当不了官便混在漕口上。
他年轻时喜欢上一个青楼名妓叫作牡丹,后来牡丹被个大户赎去做妾、又被弄死了。花爷杀了人坐了牢,又被鬼泥鳅捞出来,在这德州帮慢慢混成了老管。
此后他便不再提自己姓甚名谁,怕污了祖宗,别人便只称他作“花爷”……
此时帮内议事,还有德州帮另外几位首领,诨号无非是‘解牛刀、走地蛇、灰狗’之类,听起来土气,手底下却都有真招。
先开口的是花爷,站起身缓缓道:“兄弟们都知道,皇帝老儿从京城逃了。南北的漕运也停了一段日子了,接下来我们德州帮两万兄弟怎么吃饭?这事也该议一议。”
“议啥子议?这事是俺们说的算吗?再说了,换了谁当皇帝,他还能不走漕运不成?”
应话的是灰狗,他看起来削瘦如狗,手底下功夫却不弱,早年在码头上拉货和人起了口脚,一个人放倒了八条大汉,入了鬼泥鳅的眼,这些年也是为德州帮出生入死、渐渐混成了首领。
说话间,灰狗手里还拿着一根大葱嚼着。
这大葱却也不是一般的大葱,乃是济南府章丘的女郎山大葱,《章丘县志》云“葱以产女郎山者为最”。
山东这边有个传说,道是王母娘娘花园里的大葱姑娘发现人间发生瘟疫,当即挥动衣袖,吹葱香到大地,赶走了疫婆,救助了百姓。但也因此违反了天条,被贬到人间。
去年鼠疫横行,山东一带许多人平时便喜欢嚼用大葱来防疫,灰狗便特地买了五车大葱平日嚼着。
“你这葱味,歹毒得很!”
此时灰狗一开口,花爷皱了皱眉,扇了扇鼻子,一时便忘了自己说到哪了。
好一会他才想起来,便侃侃而谈道:“谁当了皇帝都得走漕运,这话是不假。但如果天下分了南北,北边是瑞朝、南边是楚朝。往后哪还有那么多船北上,到时兄弟们该怎么办?”
一句话,大堂中一众豪强面面相觑。
“就是说啊,朝廷要真分了家,可袄心死咧。”
“嘿,没想到俺还得管谁来当皇帝这事。”
“兄弟们咋说?俺听说皇帝老儿就在德州城东面不远,不要俺们替他把京城打回来?”
“哈哈,没准他还封个官给俺们当当,要想和俺拜把子可咋整?”
“扯嘛,你揍得过人家反贼几十万大军吗?”
“又不是俺一人,漕帮几百万人一个一口沫子就把反军淹了。”
“不对啊,这事,津帮、罗祖教他们怎么说?总不能俺们德州帮带头……”
说到这里,花爷再次站出来摆了摆手,道:“肃静,听当家说!”
鬼泥鳅这才缓缓站起身,开口道:“老三说的不错,天下漕帮是一家,这事关系我们整个漕帮,不光是我们德州帮说的算的。但现在,麻烦来了,北面的通州帮、津帮那些糕子都已经投靠瑞朝了,他娘的徐、扬那边的意思又是这天下还是楚朝的。”
灰狗道:“这不放屁嘛?才说的天下漕帮是一家。”
“让他们几个堂口揍一架,哪边赢了俺们听哪边的……”
“闭嘴!”
鬼泥鳅喝了一句,又道:“大家伙都知道,现在楚朝的齐王、瑞朝的吴阎王,两边他娘的都在德州东边,马上要揍起来了。
老子德州帮两万帮众,跟着混饭吃的还有两三万人,树大了他娘的就招风,现在两边都派人来找过老子。另外,瑞朝这边还想要德州漕仓内的粮食。漕仓给不给,弟兄们要帮谁,今日得有个说法。”
花爷便又起身接着补充道:“前些日子,胶东那边来了人,许了承诺,说是往后他们顾着山东这边的运河;但如今看来,吴阎王兵势更歹毒些,瑞朝这边今天也来了人,说是兄弟们要是帮瑞朝,往后这大运河上便由我们德州帮作大,瑞皇还有封官。要信哪边,兄弟们议议……”
一席话,大堂中便又是一阵七嘴八舌。
原先这些人觉得该帮楚朝的皇帝老儿,但议到最后却觉得瑞皇的出身与自己这些人更投机。
换言之便是:“让瑞朝的新皇帝早些拿了天下,往后这运河上,俺们德州帮当龙头老大!”
“对!老三说的对……”
鬼泥鳅心中早有定计,听了堂上的议论,到最后也不说话,挥挥手驱退一众首领,自己便向后院走去。
~~
偏厅中,一名青年男子正坐在那饮茶,见鬼泥鳅进来,他笑了笑,道:“丘帮主来了?”
“李大人觉得这茶怎么样?”鬼泥鳅问道。
客房中这人正是李柏帛。
“我不懂茶。”
“瑞朝的大官就这样?”鬼泥鳅话却不客气,“一点品味也没有。”
鬼泥鳅虽是江湖豪强,其实门路通达,黑白两道都混得风生水起。连济南府的德王在被建奴掳走之前也是他的主顾之一。
德王一系原本封地就在德州,因初代德王嫌德州不好,请求改封到济南。没想到在延光十一年遭遇那样的浩劫。但鬼泥鳅也不心疼,他的主顾中又不是只有这一个亲王府。
至于德州城中官员,到这边上任个几年十几年的,势力也比不上根深蒂固的德州帮。正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连德州知府有些事尚且还要看鬼泥鳅脸色。
此时鬼泥鳅大咧咧嗤了一句,李柏帛闻言只是笑了笑,问道:“丘帮主考虑得如何了?”
“吴阎王大军就在城外,你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草民还能怎么办?”
“吴阎王奉令追捕楚朝余孽,并非是为了你们德州帮来的。”李柏帛道:“德州漕仓这批粮食原是楚朝的。我大瑞奉天承运,接过楚朝的江山社稷。那这批粮食也就是我大瑞朝的。”
“话不能这么说,德州城如今可还在楚朝治下。”
“德州知府已经投降了。”
鬼泥鳅一愣,转头向门外看了一眼,只见四处风平浪静。
“德州城投降之事暂时还未声张罢了。”李柏帛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等着来一出请君入瓮,让楚朝余孽自己撞进来。”
鬼泥鳅便知道至少在这德州城,楚军大势已去。
他想了想便道:“三年前,德州府衙欠了我漕帮银子,将漕仓抵给我们了。如今你们要漕仓,这银子……”
“且不说那是楚朝官员私下抵的,只说如今,这里是大瑞朝。”
“没这样的道理。”
“道理是谁定的?朝廷的话便是道理。”
鬼泥鳅脸色便沉下来。
“我两万帮众,还有靠着我德州帮的船工、纤夫,可都还是要吃饭的。”
李柏帛抬手虚按了两下,笑道:“丘帮主不要急,我此来就是为了这些人吃饭的事。”
他站起身,负过手,微微叹息道:“三千里大运河,百万漕工衣食所系。陛下派我来,便代表他对此事的重视。”
李柏帛之所以来,便是看到了京杭大运河的干系重大。
它不仅关系到百万漕工,各地百姓的粮食需要官府收购、组织押运,运河不通,则产粮多的地方无法发卖,粮食的贫乏的地方得不到赈济。
另一方面,楚朝定鼎燕京,军国所需便全仰赖东南,每年至少需要有四五百万石的漕食从江南运到京城。而如今京城粮草已空,瑞朝急需迅速攻领东南,但占领东南又需要大批军饷。这似乎陷入了一个死结。
要解这个死结,李柏帛思来想去,还是落在运河之上。
比如,要攻略山东,只要先占德州、临清、济宁等几个运河沿岸的城池,便相当于掌握了山东的命脉;同理,占了徐州、扬州,则楚朝也将难以在江南图存。
控制漕帮,便是李柏帛着手解决这个问题的第一步。
他虽然聪敏,但也是刚开始学着治理一个大国,许多事还只能一步步去试。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大瑞从蓟镇夺回来的钱粮马上就要用尽,许多人等着新皇帝的封赏,无数百姓需要赈济……瑞朝太缺钱粮了!
李柏帛出发之前,便听说军中许多人又开始劝陛下纳捐。
他这次如果拿不到钱粮回去,那便只能在京城纳捐。
李柏帛知道,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因此,他对德州漕仓志在必得。
要替陛下拿到这仓粮食,他不仅要劝降德州的官员和漕帮,更难的是他还要和吴阎王争。
吴阎王若拿到这批粮食,绝不会乖乖交给陛下。
从这一方而言,吴阎王是李柏帛此行的主要对手之一;但另一方面,李柏帛又要全力配合吴阎王击杀楚齐王周衍。
这其中关系错综复杂,极难把握。让人很有种“打江山易、守江山难”的感慨……
思及至此,李柏帛便对鬼泥鳅又是劝说了一番。
言下之意无非是拿官爵代替银子。如果德州帮愿意助大瑞朝控制运河与漕仓,必有封官,往后尽力效命,或许能成为开国勋爵。
意思虽简单,从李柏帛嘴里说出来却极是动人。
鬼泥鳅早有定计,闻言终于下了决心。
接着,李柏帛与他又交待了一番,便领着他出城去见吴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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